断雁歌 (墨须有)

　　慕苏觉得身上一寒，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在下慕苏。敢问英雄何名？”即使浑身上下都隐隐约约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慕苏还是礼貌地鞠了一躬，笑道。
　　那男子瞥了一眼慕苏，眼睛里滑过一丝笑意，道：“花脸。”
　　慕苏眉头一皱，轻声道：“大荒教？”
　　眼里划过一丝精光，自称为花脸的男子低声道：“江湖之事，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只是听闻旁人说起过。”慕苏想到以往慕荣每每在自己面前唠叨这些时，自己总是不在意，然而偶然记住几个也不算意外。
　　“大荒教与大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慕苏又道。
　　花脸咧开嘴笑了笑，道：“是啊。但是这次不同。”
　　说罢挥了挥手，身旁几个大荒教的匪盗向前迈开几步，包围了慕苏等人。
　　一丝冷汗慢慢从慕苏额头滑下，慕苏沉声道：“阁下想要对大夏宣战吗？”
　　“不。”花脸道，“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
　　“我们会，处理干净。”
　　冷汗从慕苏的下巴滴落至土壤，慕苏直视着花脸的面庞，道：“我作为大夏使臣护送阆玥来使回阆玥……你这是不把阆玥和大夏放在眼里。”
　　眼底略带寒意，慕苏冷声道：“谁，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花脸心底一震，没想到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少年能有这般气势，但毕竟老成，摸爬滚打多年，也不畏惧这些，他只是反看向慕苏的双眼，道：“你不需要知道。今天你们，只会是遭遇了流沙罢了……”
　　“慕苏！不用废话！拼了！”呼邪古勒前迈一步，厉声道。
　　慕苏心底已知谈判破裂，这些亡命之徒不可能放过自己，他只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设下如此之局。
　　“我们来赌一局如何？”
　　慕苏突然道。
　　花脸没有反应过来，眼眸微微收缩，复而道：“不用耍小聪明，你们今日必死无疑。”
　　慕苏眼底寒光一闪道：“我知道。”
　　“我与阁下赌一局，阁下与我方派一人比剑，如若我方赢了，请阁下放过其他人，慕苏甘愿一人舍命。”
　　“颜鸾！”岳长风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慕苏的手臂，面露忧色。
　　慕苏转头看了看岳长风，笑了笑，不说话。
　　“哦？”花脸笑道，“那如若是我们赢了呢？”
　　“任你宰割。”慕苏道，“现在相拼，你们也会丢掉不少的人员。”
　　花脸愣了愣，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凭什么以一人之死代替所有人？”
　　“你们的目的，不正是我吗。”慕苏淡淡道。
　　眼底一阵诧异，花脸的面庞僵硬了片刻，看着慕苏的神情也略有不同。
　　“从一开始，你们就想要杀掉我。”慕苏抬眼，“只是，因为没有想到岳长风和匈奴使臣的战斗力，害你们损失了大部分的兵力。”
　　“你现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我……因为……”慕苏看了看岳长风，又看了看花脸，唇边勾起一缕笑意，轻声道：“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深藏不露。”
　　花脸的面庞上笼上一层暗色，眼底泛起一层冷意，沉声道：“你说我不敢杀你？”
　　慕苏微微抬起头，看向花脸，清淡的面色上一尘不染，似乎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只是个与世俗毫不相干的，天降仙人。
　　“你敢吗？”


第7章
　　花脸面色一沉，一瞬间又消散，不怒反笑，笑声如雷贯耳。
　　他知道，慕苏这句话不但是在讥讽他不敢轻易动手杀他，还在挑衅他不敢接受赌约。
　　的确，他没有想到皇家的兵力如此之强悍，连带着岳长风和匈奴几个有战斗力的使臣，把自己的人马直接削减到了十数。虽然接下来不成问题，但是身为大荒教的较为中心的人来讲，他自然看得出，岳长风还没有使出八分，连带着……他并不知道慕苏是不是一个会武之人。那位大人，点名要慕苏的项上人头，却没有告诉他任务难度。
　　一介书生而已。
　　现在想来，倒是他大意了。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花脸看着慕苏，目光里收起了那份轻视，“怪不得那位大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换取你的性命。”
　　慕苏微微皱了皱眉，果然是有人花钱取他性命吗。
　　“好！”花脸笑道：“我就同你赌一把！”
　　说完花脸提刀下马，走到了慕苏的面前，问道 ：“谁来？”
　　慕苏眸中划过一丝精光，笑道：“大人误会了吧。我说的是比剑……可不是比刀。”
　　花脸面色一变，细细回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不免眸中划过一丝阴狠，道：“居然着了你这小子的道！”
　　慕苏笑笑：“虽然大荒教以舞刀为名，但是剑应当也是很厉害的吧。”
　　花脸满脸阴郁，但也是从慕苏手中接过一把剑，问道：“谁来。”
　　慕苏转头，岳长风看了看慕苏，笑了笑，点点头。
　　“在下岳长风，请阁下指教。”岳长风提剑向前，抱拳笑道。
　　花脸面色又是一凝，随即看向慕苏，眼中略微有些沉重的色彩，没有多说，一个闪身就已靠近岳长风身侧，抽剑挥来。
　　慕苏虽然不明白花脸的面色为何又是凝重了些许，但是眼见比试开始，也是急忙带着呼邪古勒众人后退，眼见花脸举剑而来，瞳孔一缩。
　　他也是没能想到，一向用刀的大荒教还能有人用剑用的如此好。慕苏心中不免为岳长风捏了一把汗。
　　岳长风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抬眼，看着冲过来的花脸，蓦地反手抽剑，侧身挡住了花脸袭击，顺势抬手，直直地向花脸刺去。
　　从慕苏的视角看来，他们的招式慕苏完全看不清楚，只能听到叮叮当当的金铁相接的声音，让他的耳膜都在嗡嗡作响。手心里微微流汗，慕苏相信岳长风，只是他忍不住颤抖，忍不住害怕，他知道，即使岳长风赢了，他依旧难逃一死。
　　他不想死。
　　因为慕家，因为慕荣，因为谢言。
　　他不能够死，但是他现在，居然害怕地无法思考，无法想象，接下来，自己应当怎么办，怎样，才能活下去。
　　当！
　　一声清脆如同瓷碎，慕苏回神看去，岳长风笔直地站立在原地，冷眼看着跌坐地上的花脸，剑锋直指，寒光闪烁。
　　慕苏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头还要更重，又似乎是更轻松，他静静地看着岳长风，后者转头看向他，眸子里没有欣喜，只有散不去的凝重。
　　“放我们走。”岳长风沉声道。
　　花脸面色一沉，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笑着擦了擦嘴角的血，花脸冷声道：“我倒是糊涂，还相信你们这些烂心烂肠子的朝廷人。不过，就算你杀了我，今天，他，我也要拿下。”说罢回头看向慕苏，目光冷冽。
　　身旁十余匪盗全部拔出了腰间的刀，靠近过来。
　　“你！”岳长风的剑又逼近一寸，一粒血珠从花脸的喉处滴入戈壁的黄沙。
　　慕苏环绕四周，看了看仅有的几名使臣使者，他们要么都像呼邪古勒一样身负伤，要么就和他差不多，并没有什么战斗力。
　　他又如何置他们不顾？
　　“长风。”慕苏突然开口，“放了他吧……你们，走。”
　　岳长风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慕苏，道：“慕苏！你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了吗？”
　　慕苏看向他，笑道：“承诺在先。我的任务是保证阆玥使臣的安全。”
　　岳长风怔怔地看着他，不能相信。
　　“放了他，你们走。”慕苏不敢再多说，再多说一个字，他的声音就会因为害怕而颤抖。
　　缓缓地放下剑，岳长风看向花脸，整个面庞都在抽搐着。
　　他缓缓走向慕苏，道：“我要跟你一起。”
　　“不。”慕苏微微摇头，沉声道：“你要护送阆玥使者回去。”
　　瞳孔微微收缩，岳长风看向慕苏，慕苏平静的眼神平静地令他绝望。他，真的，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管，只是为了大夏……
　　或者说，为了谢言。
　　“不可能。”良久，岳长风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你不可能让我抛下你一个人。”
　　慕苏看着岳长风，目光坚定，沉声道：“如果阆玥的使者有个三长两短，大夏和阆玥将会再度开战，无数百姓将会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是你希望见到的吗？”
　　岳长风道：“还有吕魏！他可以代表大夏护送阆玥使者……不过这小子去哪里了……”
　　“吕魏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明白，他不能……”
　　“我最讨厌听人叽叽歪歪，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花脸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紧接着一把剑就已经横在了慕苏的喉咙上。
　　一个冰凉的气息从脖子后面传来，令慕苏全身上下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冰冷的剑刃贴在喉咙上，慕苏甚至不敢呼吸，他害怕下一秒，就会有血液从脖颈喷涌而出，身体的力气全部倾泻，慢慢地变得冰冷。
　　岳长风的面色蓦地变得铁青，瞳孔一下子像是熄灭了一样，世界仿佛都停滞在了这一秒种，甚至很多很多年后他都清楚地记得这一秒，他的心脏，清晰地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