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东西时,愣了下,“善文,你的钢笔里怎么没墨水?是不是没带?我这里还有,你要吗?”
“不用了。”兰善文对她微笑着摇摇头,轻道,“我这是当针用的。”
吴颂竹迷惑地说,“咱们不是有针筒么?”
是有针筒不错,可送过来的针筒满打满算只有六只,吴颂竹和她一人三只,可这玩意儿一个用不好就容易感染,没法子,她只能省着点,先用钢笔凑数了。
晃晃手里的笔,她无奈笑了,“这玩意儿还挺不错,给鸡刺下去,它们不大疼的样子,都不怎么扑腾。”
“不是吧,你那可是派克笔哎。”李婉莳不可思议地伸长舌头看她,“你竟然舍得把它当针筒用,还是给鸡打针!”
“没关系,就是抽点药水儿,回头还能用的。”兰善文温柔回她,把手里的笔放在桌上,拎起来桌脚下不知哪来的三只灰不溜秋的母鸡,就要往外走。
李婉莳适时地叫住她,“你的鸡是哪儿来的——不是,你去哪儿?”
“把鸡还回去啊。”兰善文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答,“不然该耽误它们下蛋了。”
说着话,她已经走了出去,留下的俩舍友,李婉莳和吴颂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读出了佩服。
厉害,医者仁心,兰医师她连母鸡下蛋这事儿都能管得到,你说说,这不给她发一个劳动模范的小红花,可怎么成!
***
拎着鸡站在隔壁屋子门外,兰善文向里头唤道,“大娘,我把鸡抱过来了,大娘。”
喊了两三遍,门才“吱呀”一声开了,郁泉秋那张倦怠的美人脸出现在门后头。
看见是她,怔了一下,而后扫了两眼她手里的母鸡,冷冷道,“我们家没钱买鸡,兰医师去别处看吧。”
话落她就要关门,兰善文还没来得及说明缘故,就从大门后头传出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四儿,别关门,快让兰医师进来。”
“妈——”郁泉秋不满地冲身后喊了一声,精神头还挺足的老太太却完全不听她的,把她推到一边就把兰善文让了进来,“来来来,兰医师,您快坐。”
“大娘,我就不坐了,这鸡我帮您看好了,您快拿去吧。”
笑着拒绝老太太的好意,兰善文转身就想走,奈何郁泉秋她娘可不是她妈,随便几句话就能打发的。
老太太今年六十多岁,头上白发还不是很多,用精神矍铄这个词儿来形容准没错儿。
生养有四个儿女,郁泉秋是最小的一个,原本在老家和三个儿子住一块儿,帮忙干干活儿看看孙子,可媳妇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样也整天挑来挑去的,没办法,她只好随着女儿过来住,主动帮女儿看着外孙女儿,帮她养养鸡鸭,知道女儿一个人不容易,每天还替厂里的小伙子们洗洗衣裳赚点钱。
今儿早上看见家里的几只鸡瘟瘟的没精神,恰巧听人说她们隔壁住的就是医师,所以才把鸡抱了过去,让兰善文给看看。
弄清楚缘故,郁泉秋也不好再赶人了,不过她妈怎么留兰善文她都看不见似的,自顾自教女儿画画。
还用她出声么?她老娘多热情的一个人,当年为啥她爷爷被游街后,她其余的叔叔们都被关牢里了,只有她那个窝囊爹还缩在家里?还不是她老娘在管她们那一块儿的乡长落难时,热心地供他吃几顿饭的缘故!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惊讶这个讨厌的医师要被她老娘留下来吃个饭,甚至在她娘热情地,如同提溜鸡一样把那个姓兰的医师抓进来,然后喊她去弄米时,她还很快地在脑中算了出来,过后得收医师多少钱。
没办法,活着,你以为很容易么,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钱,哪样不得这样斤斤计较?而且,昨天厂里还发工资了。
她还是照旧的十块钱,刚来的医师,一个月里啥也没干,见天的就在屋里谈天看书,却领了整整二十五块的工资!
她看得直眼红。
差距!说好的共产呢!她又不是男人,共妻了她也不在乎,所以什么时候才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第 12 章
在郁家的一顿饭吃的很温馨,虽说饭菜并不丰富,可郁老太太一直慈祥地给她夹菜,一边给她说,“兰医师啊,阿们家泉秋不晓得事,你可要多多帮衬点啊。你一个人过来这边,也怪苦的,可要好生照顾自个儿啊。”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左叮咛右叮咛的,嘴皮子不停的模样让她想到了她妈,她忍着眼泪微笑点头,一一答应了。
也不知道家里的二老怎么样了,她走了这么久也没给家里头写封信,不知他们会不会着急。
一边的郁泉秋被自个儿娘数落,很不高兴,像个小孩儿似的拿着筷子把碗里的米饭戳得四处都是,老太太和兰善文讲话讲得累了,看见她这行为,就半是生气的拿筷子打她的手。
“啊哟,妈你干嘛?”郁泉秋委屈地摸摸自己被打的手,噘嘴问。
“教训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女儿都有了,还像个娃娃似的,把米洒的哪里都是,糟蹋粮食可是要遭雷劈的!”老太太佯怒地戳戳她道。
“得了吧妈,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信什么雷劈的话。”郁泉秋嘟囔着,就要把桌上的米饭弄下去,筷子刚触到桌面呢,兰善文就认真地把米一粒粒地拨拉到手心里,走几步把它们丢到那些刚被打了针的母鸡面前。
看见她这样,老太太更是对郁泉秋不满意了,继续说她,“看看人家兰医师,大城里来得都比你懂粮食难弄,你说说,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脾气比牧牧还倔呢。”
“姥姥,我很乖的。”听见老太太提了自己名字,埋头吃饭的女孩儿连忙抬头乖巧说。
“是啊,牧牧最乖,姥姥的心肝,你可比你娘听话多了。来,这个鸡蛋,好好吃,别噎着啊。”
“嗯!”女孩儿喜笑颜开地点头。一老一少其乐融融地好像她这个女儿兼母亲不存在似的。
都是那兰医师害的。
微笑看着外孙女儿吃下鸡蛋后,老太太又开始埋汰女儿,越说越开,话里话外竟然扯到了让她再找个男人过的意思。
郁泉秋被她说得心烦意乱的,索性放下碗筷,冷道,“我吃饱了。”
说完,起身往外头走,吓得老太太连忙站起来,“四儿,你往哪走,外头天快黑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找个人么,趁黑直接找个人就好了!”郁泉秋没好气地回着,已经出了门。
看女儿倔脾气又犯了,老太太也慌了,忙喊,“兰医师,兰医师,外头天黑了,四儿她一个人出去可怎么搞,兰医师,你比我这个老婆子腿脚好,你看看可能帮着我把她追回来?”
“好的,大娘您别担心,我这就去。”兰善文说了几句话安慰她,连忙跑出去撵融入夜色的郁泉秋。
其实郁泉秋哪也没去,她就在屋子的后墙根坐着。
兰善文气喘吁吁地找了好大一圈儿才找到她。要不是看那隐约有个人影坐着,她都要叫起来让人驱鬼了。
郁小同志虽说只有二十一岁,却有一颗不输十个汉子的豹子胆,听见脚步声,只淡淡地说,“你别过来,我一没钱,二没色,身上的肥肉倒是挺多,你要是想要,都割去吧,省得我再减了。不过,你把我杀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的。”
兰善文燃了一根火柴,举在自己眼前,无奈道,“是我。”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郁泉秋脸上嫌弃的表情,这让兰善文更无奈了。合着她还不如劫财劫色的歹人呢。
“你过来干什么?”郁泉秋表示自己是一个心口如一诚实的人,她心里脸上很嫌弃她,也就很是嫌弃地问了出来。
兰善文走到距离她一尺的地方坐下,“大娘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郁泉秋从鼻孔里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顶多被迫和男人上床罢了,又没什么大不了,你看小六姑娘,不就活得挺滋润。”
兰善文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她也不再说话。
黑夜里只能听见她们俩一前一后的呼吸声和蚊子嗡嗡嗡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兰医师,城里是什么样儿的?”
“嗯?”兰善文被她问住了,想了会儿,才绞尽脑汁地给她形容说,“有灯牌,有电影院,还有……”
不等她说完,郁泉秋又问,“是不是城里很好?”
“嗯……可能好,也可能不好吧。”兰善文回想了一下,慢慢说,“老一辈的人住不大惯城里,像我爸,他常说坐车头晕得厉害,胸也闷得慌。”
“那就是说,年轻人很喜欢城里喽?怪不得他不回来了呢。”
她话里的落寞和字句遣词,无一不再昭告着,她心里牵念着一个人。
兰善文无意过问别人的隐私,没有继续询问她的意思,只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瓶吴颂竹给她的花露水,连带着一块洗的干净的手帕递给身旁的女人,“蚊子多,你要吗?”
“算了吧,我可没那么矫情。”郁泉秋黑夜里白了她一眼,“兰医师不问问我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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