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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何不从贼 (以寒yN)


  
  他不像晏衡,擅长机关谋算,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没什么周全的谎话。被发现是早晚的事,他来去自由,没什么损失。虽然原计划是再多留一阵,没想到出了个假书的岔子,换书的事他是不知道的,但真正的金缕曲心法,他知道。见晏衡练成那个样子,便猜到有猫腻,不过他也不准备说,那假心法害得晏衡经脉受损,正好劝他废了金缕曲。如今晏衡怀疑到了他头上,既然如此,说开也好,省的成日说瞎话。
  
  唯一的变数大概是,他有点心软。杀晏衡,其实也……不着急的。如果晏衡愿意废去金缕曲,把这个秘密永留心底,不让第二人知道。那么,待他毁掉金缕曲的遗本,这杏林遗术,也算能绝于世了。
  
  只要……晏衡想开一点,不要再用那邪功,放下他那些野心。
  
  然而晏衡闻言大笑了两声,反问他:
  
  “如果我不呢?”
  
  谢无秋慢慢直起了身子:“你今天也感觉到了,你如果再继续动用金缕曲,只会比这次的状况还要惨。继续吃那个药,早晚武功也会散尽,还会气血大亏,不如主动一点,废了那武功,我还能考虑帮你养养脉,否则,当心下次咳口血,不留神就断了气。”
  
  晏衡恍然大悟道:“哦,所以你早就算计好了是吧。你早知道我有那个药,故意不说,等着我服药续命,无法动用金缕曲,然后散尽内力成为一个废人。”
  
  “武功尽失不等同于废人。”
  
  “普通人或许如此,可我是十二楼楼主。”
  
  “那你就别当这楼主!”谢无秋有些着急上火。
  
  晏衡冷冷叩下两个字:“做梦。”
  
  两人僵持半晌,晏衡垂下眼睫轻轻地笑了:“祸害留千年,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谢无秋沉下了脸,眼底一片阴翳。
  
  晏衡低头揉了揉手指,心里计较着,杏林谷传人会金缕曲心法的事他是知道的,如今这个传人从天而降到了他面前,真心法虽然不翼而飞,但人在这里,尚可想办法套出心法来。至于下部阵法,看样子谢无秋也不知情,而且他定还想靠十二楼找到下部遗迹,如此,尚有合作的余地。
  
  想到这里,晏衡又抬起头微微一笑:“你我之间,原本就是靠交易维持合作,虽说如今得知你真实身份,但这个交易,还是可以继续的呀?你瞧,我们都要继续寻找下部,十二楼可是个好帮手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合作呢。你给我真心法助我养脉,我帮你找寻下部的下落,找到以后的事,就各凭本事,此前,互相帮助一下不好么。”
  
  “真心法你就不要想了,至于合作么,我说了,你先废了金缕曲。”
  
  “不可能。”
  
  “我是为你好。”
  
  晏衡不为所动:“为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对你也没有坏处,你练的功夫太邪,早停下来,对谁都好。”
  
  他说的真是真挚之极,晏衡笑得泪花都快泛起来:“谢少侠这么天真啊。可是,停不下来了啊。”
  
  “你一个杏林谷的弟子,难道到了今天,还看不出……”
  
  ***
  
  晏衡还能想起,说出那句话后谢无秋震惊失色的表情。
  
  得知那个消息,谢无秋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是那种表情?
  
  又为什么最后答应和他合作了呢?明知道他未必会向他提供真实的信息,也知道他是为了真心法,才想办法留下他。
  
  果然还是太年轻,即便经历了秦端阳那个事,难免还是会继续被人骗,继续心软。晏衡默然想。
  
  他应该利用他的心软,好好继续骗他,套出心法的口诀来。
  
  然后……应该杀了他。
  
  那个预言,不能成真。第五代传人,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刚笑话完别人,自己又怎么能心软呢?
  
  晏衡想得出神,扣着夜隐的手都麻了,直到针无意扎进了夜隐的皮肤里,他才陡然醒过来。
  
  那天和谢无秋的开诚布公,晏衡以为那个掉包了真金缕曲的人是谢无秋,因此也问了内心的疑问,为什么他要选在这个时机,为什么不再等等,等潜伏在他身边,得到下部的消息再动手。
  
  谢无秋说不是他做的。
  
  晏衡第一反应就是他在挑拨离间。
  
  然而事实便是眼前这般。
  
  晏衡两指微微捻动了一下“红酥手”,沉声道:
  
  “妙吾死的那天,你也在。我说过,叛十二楼者死。”他顿了一下,嗓音微哑,“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35章 别枝惊鸦鹊(2)
  夜隐慢慢闭上了眼睛:“属下甘愿一死谢罪。只求……求少主一件事。”
  
  晏衡目无波澜的看着他,许久,才移开了眼神,沉声道:“说。”
  
  “属下……我,我母亲,尚还在世……”夜隐艰难道,“家母年老体迈,本也享不了几年清福,宛城东边城郊有一片竹林,山上有座茅屋,正是家母居所。那里已被……秦端阳的人监视着,此次我失、失手……家母,怕有危险,我走以后,求少主念在旧情,帮我照顾母亲……”
  
  夜隐的声音有些哽,大约觉得自己要求过分,几度说不下去,然而又不得不说出来,只是越说眼眶越红。
  
  晏衡静静听完,看了他一眼:“秦端阳用你母亲的性命威胁你?这些,你也不曾想早点同我讲的,是么。”
  
  夜隐重重叩一了拜:“是夜隐有负少主和老楼主的栽培之恩!”
  
  “是啊,你也知道。”晏衡道,“你母亲,我也没义务替你管。”
  
  夜隐闻言一恸,又接连叩了两遍:“少主,求少主……”
  
  “罢了,多说无益。”
  
  晏衡挑起金针,从夜隐的手臂上慢慢滑过,夜隐自知理亏,认命地放弃了言语,闭紧了眼睛,作出引颈就戮的姿态。那金针倏然没入他的肌肤,一眨眼的功夫,夜隐左右手的手筋尽数被挑断。他闷哼一声,硬是忍下了没有叫出声来。
  
  可是等了半晌,致命的一针还是没有袭来,却听到风声一振,夜隐再睁眼,晏衡已经起身走到了远处,负手背对着他。
  
  “少……”夜隐身子一晃,差点倒地。
  
  “你既从未效忠过,也称不上背叛。滚吧,往后,十二楼再无夜隐。”
  
  “少主……”夜隐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眼角一酸,眼泪蓦地掉下来了。
  
  你从未效忠,何来背叛。那话晏衡说了两遍,第一遍是失望,是嘲讽,第二遍,是心软,是借口。他都知道,他却没猜到。
  
  其实他早该想到。他在黑暗中注视着晏衡这么多年,怎么还不了解他的少主是什么样的人呢?
  
  “快滚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夜隐视线模糊地看着那个背影,头再次重重叩在了地上,叩出一个深红色的血印子来,过了很久,他才咬紧牙关站了起来,终于头也不回地从窗子翻了出去,远去了。
  
  ***
  
  城里的梆子声响过五旬,天光破晓,晨色熹微。
  
  狂雨楼门口守夜的弟子打了个哈欠,抻了抻筋骨,准备换班。新一轮的守门弟子精神满满地走过来打招呼,忽然看见地上正正摆放着一只红木方盒,便指着它煞是好奇:“那是什么?”
  
  守夜弟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谁放在这的?”
  
  “咦,你也不知道吗?”
  
  “打开看看?”
  
  守夜弟子顺道踹醒了另一个还在熟睡的伙伴,指了指那箱子,几人围了上去,半是兴奋半是紧张地揭开了红木盒的盖子。
  
  “啊!——!!”
  
  盖子“哐当”一声摔在了一旁,离得最近那人吓得脸色发白,倒坐在地上退了几步。
  
  “快、快去禀告非歌大人,不!快去禀告楼主!!”
  
  一息之后,那红木盒已经重新盖好,由铜雀端着,面色沉着地在议事厅中呈给了晏衡。
  
  晏衡打开后看了很久,最后将盖子盖了回去,低声问:“什么时候送来的,可有人看清是谁。”
  
  “五更天换班时,守门弟子第一个发现的,就放在门口,没人看见听见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
  
  “守门弟子,罚。非歌监管不利,罚。”
  
  “是。”
  
  “发生什么事啦?”流觞从议事厅门口急匆匆赶来进来,没进门时就听见晏衡要罚非歌,大惑不解,“这是什么?”
  
  他指着那个奇怪的红色盒子,又看了看面无血色的晏衡:“少主,你脸色好差,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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