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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 (阿漂)


  他知道白宸再也不会单独送给他花了,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在信中夹了两朵芬芳的干花寄给他,说想与他同赏。
  甚至以后可能连附赠也不会再有了。
  望鹤楼。
  南去仙北望鹤,并称双子楼。去仙楼以身处飘渺云波间,如在九天仙阙,却无仙人神女,所以唤为去仙。望鹤楼原先却不叫望鹤楼,而名极天阁。因望鹤楼本是前朝皇帝修来以通神的神楼,所以本来由于规制,除了宫阙、箭楼、城楼、钟鼓楼与塔寺之外,京中少见超过三层以上的高楼。但望鹤楼却足有九层,修成一座五面的塔楼形状。五角檐下各缀了青铜铃,最顶端的阁楼里,还有一顶巨如人身的青铜钟器。
  传闻登楼时,若九层青铜铃同时震鸣,此时敲钟,所求便能上达天听,求得天神护佑。
  只那修楼的皇帝一家都灭尽了,可见天神并不关心俗世,也无心去保佑。
  所以到了本朝,去仙楼开成一栋酒楼,名人士子斗酒吟诗,彻夜不休。望鹤楼则开作一家戏楼,每日都由教坊司里最受追捧的歌舞伎人献舞献乐。
  姬允贪图享受,喜好美人音乐,自然对望鹤楼情有独钟。自三年前南巡回宫,就更是频繁地出入此楼。虽然极天阁整个被改成了望鹤楼,但第九层那单独的一间厢房,仍被唤作是极天阁,专门是留给姬允的。
  近日教坊司写了一支新曲,姬允便兴起出宫,要去望鹤楼听曲子,还点了散骑郎白宸随侍。
  姬允坐车,白宸骑马跟在车子旁边。
  两人中间隔了一道竹帘子垂下遮住的车窗,两不相闻。
  只偶尔颠簸一下,那人勒马靠近了,隔着帘子问他:“前方有块石子硌住轮子了,陛下还好么?”
  密密的竹帘细细地漏了些缝,姬允隐约能够借两分漏进来的微光,瞧见外边那人的一片衣料。
  但也仅此而已了。隔了那么密密的一重,还看得见什么呢。
  但他也没有让人掀帘,只在车内坐着,声音很稳,听来甚至有些寡淡:“无妨,继续走罢。”
  目光却几乎胶着在了竹帘子上,只盯着对方那张被帘子挡住的脸上。
  “是,陛下。”
  那人恭顺地应了,勒马走开。
  直到那点细缝已连窥视那人的一片衣角也不足够了,姬允这才将目光收回来。
  下车的时候,姬允不知怎么走了神,脚下踩空了一步,身体一歪,眼见着要跌下来。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姬允站稳了,还并不来得及说什么。
  那只手已经很快收了回去。从始至终,那人指尖甚至没有碰到他的皮肤一下。
  即便如此,白宸仍是微微垂目,道:“臣冒犯了。”
  姬允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微微开合几次,终于只是嗯了一声,又觉太冷淡,添了一句:“无妨。倒是多亏卿扶了一把,使孤免于出丑了。”
  对方只微微低头,道:“这是臣的本分。”
  如天底下最恪守本分的臣子,那人显出全然的恭敬与顺从。
  三年前那个莽撞热切,脸上发红地说着想要对他诸多不规矩的少年,终于是亲手被他推开了。
  两人进到望鹤楼,便有仆人迎上来,领他们去极天阁。极天阁在最顶的第九层,以姬允的性子,断断不可能每一次都委屈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遂问计于能工巧匠,只是不等那帮子没用的东西想出什么解决的法子,倒是姬允自己偶然见到宫女提桶到井里,汲完水再转动滑轮,便不费力地将水桶转上来之后得了灵感。叫人从楼顶的藻井垂下来几条粗绳,以滚轮相连。绳子两端则固定住能容纳三到四人的木箱,一侧做成拉门的款式,供人出入。再以人力转动滚轮,小屋便能升上去,不必辛苦人自己爬楼了。
  人在贪图舒适一道上真是才思泉涌。
  姬允使用得很惬意,又第一次带着白宸来,便有些忍耐不住,有些炫耀地问道:“你觉得这东西如何,可还方便省力么?”
  白宸见他神色中难掩得色,目中微微一软,但那柔软情意尚未从目中泄出来,他已微微垂下睫毛,敛去眼中神色。
  只点点头,道:“的确别具匠心。”
  顿了顿,又道:“只是到底不大安全,陛下贵体,以后还是少乘为好。”
  姬允知他是尽臣子本分,但听得这么一句谨慎的劝告,心头还是雀跃两分,活泼泼地跳起来。
  只面上还是矜持着:“卿的关怀,朕记住了,下回不乘就是了。”
  言语间已到了极天阁,姬允摆摆手,仆人便懂事地退下了。
  白宸为他推开门,看见里面的人时,瞳孔不由微微一缩。
  姬允越过他的肩膀,已看见里头的人,不由喜道:“先生竟已到了。”
  那人站起来,朝他拱一拱手:“圣上有所召唤,草民怎敢不应。”
  这人着一身布衣,人近中年,形容清矍,看着有种清直之感。即便是向姬允作揖,也像是竹子被风吹弯些许,风止住很快就又挺直了。
  那人又转向白宸,面上不复那点疏离的客气,却是已经带了和缓之色,他正要说话。
  却被白宸抢了先,他突兀地开口道:“陛下,这位是?”
  姬允为他的无礼微微诧异,不由转脸看他,一时没注意到那中年男子脸上也是掠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敛去。
  姬允也无心计较白宸那点无礼,只笑道:“小郎年轻,不识得先生也是有的。不过傅衹傅知雅,傅先生的名号,你总该知道吧?”
  傅衹号知雅,十多年前辞了江城太守,避世隐居。傅衹时有才名,德行亦为人所推重,当时名士白衡称之为“知雅之士”,傅知雅这个名号,便是这么传开来的。傅衹隐居之后,朝廷欲征辟白衡为官,白衡道:“知雅不出,我何能为?”于是不就,甚至随后也入山避世,十年不出栖绿山。
  他们一在南一在北,遥以诗文相和,一时传为美谈。
  白宸既为白衡为数不多甚为宠爱的侄辈,即便不曾见过傅衹,听总是听过的。
  白宸旋即露出恍然之色,敛眉向傅衹作揖:“傅先生高名,家叔时常提起,却未能亲见一面,今日得见仓促,晚辈失礼了。”
  傅衹轻轻颔首,已不见了方才的亲近之色,只道:“小郎多礼。”
  姬允见他们互动之间颇为冷淡,不由颇为感慨。
  上一世傅衹作为白宸最重要的幕后军师,步步筹谋,让人心惊胆寒。而今两人初次相见,却也不过寻常问候。
  只是见这一幕,他心中反而松了口气,甚至有两分宽慰。
  他想,还好这一世是自己请动了傅衹,先将人拉到了自己麾下来。
  上一世后梁侵犯,白衡入京,白宸通过白衡与傅衹结交,随后傅衹入了白宸帐下作幕僚,一路谋划,终于将姬允从王座上拉下马来。
  重生之后,姬允总是在想如何避免上一世的结局。他自然可以像对姬准那样先下手为强,让白宸和他身后的那一干人永远别进入官场,别出现在京城。这无疑是最简单的法子,一劳永逸。但他不能说服自己,上一世既是他对不住白宸在先,使人心生怨怼,终至祸起。重活一世,难不成又要换一种方式,将人的抱负志向,剥夺毁尽吗?
  姬允到底读多了佛经,所谓因果报应,他不相信这样就能逃得脱,所以一心想要弥补,圆上那个缺口。
  何况若真的要把后来跟着白宸的人都除了,那朝廷里除了白蚁蛀虫和顾桓的人,还余得下什么呢?
  最好的法子,自然还是化敌为友,将人收为己用才是。
  屋内却不止傅衹一个人,还有几名官员,都是之前被姬允借故调出京的那批人,最近才被调回来。
  他们还道自己出京是遭了贬谪,谁知三年就又被调回来,还都是或原位或右迁。今日又被姬允私下召来议事,莫不面面相觑。
  正狐疑间,伎人们已经到了。
  极天阁是一室两厅的格局,姬允令乐师歌伎在外厅唱曲,外厅和内厅以门帘相隔,他们便是在内厅谈事情。
  姬允扫一圈众人,缓道:“实不相瞒,朕今日召诸位来此,是为避开顾桓耳目。朕晓得诸位俱是国之栋梁,只因或与顾氏有隙,或不满如今贵戚当权,朝纲混乱,常有胸怀不展的愤懑。而朕虽为天下之主,却为权臣贵戚所制,不能立法度正朝纲。是以朕今日在此,便是想问诸位,”
  外间的曲子已稀稀拉拉,柔媚温婉地弹唱起来。
  姬允的声音在这乐曲里被拉出一种很长的,破碎的回音。
  众人皆盯着他,绷紧了下巴,漆黑的眼里仿佛有细微的暗火。
  或许他们也在日复一日的抑郁里,昏暗里独行了很久,很渴望有一道烛火能在前方亮起来。
  上一世是白宸给他们点亮这星火。
  这一次姬允打算自己来。
  “你们还愿意为朕效命,创一番事业吗?”


第46章
  筝弦转急,外间已换了首激越的曲子。
  内间诸人心中已有预料,却仍不免神色震动。
  只是又纷纷垂目下去,不对上他的目光。俱是思虑未定的情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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