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也是皇命在身,不敢忤逆。顿时剑拔弩张,邓暄心中大急,再也顾不得其他。与宫外侍卫们直接动起手来。
这一动手,侍卫们都暗自心惊,邓暄明明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众人却拿不住他。不光如此,十岁少年身形尚小,穿梭于重重封锁,像条滑不溜手的鱼,竟是短时间连破了三关。统领陈仲原来没将邓暄放在眼里,只叫侍卫们动手拿他,却不想顷刻间被连破三道防线,不由得认真起来。
眼看邓暄就要冲破第四道防线,陈仲再也站不住,亲身上场。这陈仲也是正儿八经的练过外家功夫,身材高大魁梧,直把十岁的邓暄称的跟个小鸡仔似得。
这一下,邓暄的去势终于被止住了,望着面前铁塔般的陈仲,怒道:“让开!”陈仲哪里肯让,二人一触即发。邓暄先动了!
邓暄自知自己力量怕是难以取胜,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身材矮小灵活,不可正面硬拼。邓暄避过陈仲想要绕道前行,陈仲一眼看穿直接大步上前拦下。却不想邓暄只是假意绕道,见陈仲直冲自己而来,眼中精光一闪。
这邓暄前进的方向正好有根柱子,只见邓暄冲势不减,三步踩上了柱身。陈仲这时也冲到了柱下,邓暄在空中猛一踩柱,直接当空一个翻身,人就落到了陈仲身后,这下前方再无阻拦!邓暄猛的往前冲去。
长乐宫中,静妃已经整理好衣着,穿着身白色纱裙,只静静的听着喜公公传达圣旨。面色无悲无喜,望着面前这鸩酒白绫。喜公公见天色不早,道:“娘娘,请上路吧。”
静妃还是一言不发,这时听到宫外嘈杂的人声,那熟悉的声音...是暄儿!静妃这才恍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宫门并没有关上,静妃从这宫门中看见邓暄一路向自己冲来,却在临近宫门约五步远时被终于赶来的陈仲捉住了。
邓暄这一被擎下,只感觉陈仲的手掌硬的仿佛铁块,难以撼动。邓暄再难以前进分毫。只得无奈大喊道:“母妃!”
静妃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泪水划过面庞,嘴唇颤抖,像是想要说话。喜公公催促道:“娘娘!”
静妃一直望着邓暄,最后只轻轻道了一句:“暄儿可怜呐。”说罢便起身拿起鸩酒,一饮而尽。
邓暄从被擎住起就一直盯着母妃,直到看到母妃拿起酒杯,邓暄直觉不妙,想要阻止,却被陈仲死死抓住。只见静妃喝下酒后,冲邓暄最后笑了一下,然后便宛如将死的白天鹅,口中喷出黑色的毒血,身体整个向后倒去,白裙飘飘,一时舞在空中,宛若绽开的白色花瓣。
邓暄睁大了双眼,目呲欲裂。
邓暄只觉得世界一下都变慢了,原本喧闹的人声仿佛一下被抽离,邓暄觉得自己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整个世界只有慢慢倒下的静妃和她飞舞的白裙。
邓暄向前伸出手,想要抓住母妃,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他想要嘶喊,却发不出声音。暴怒涌上心头,这怒火一经燃起,势不可挡。邓暄觉得世界仿佛只剩黑与白两种颜色。身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挣脱束缚,邓暄无端生出一种力量,那一刻感觉自己好像凌驾众生之上,无所不能。
邓暄猛地向后挥拳,陈仲一下犹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落地时连吐几口鲜血。邓暄浑不在意,大跑着向前,抱起母妃。
静妃不断吐出鲜血,想要说话喉咙却只能发出呜呜声,像漏气的风箱,邓暄抱着她不住颤抖,双眼紧紧盯着母妃,想要帮她止血,却无从下手。静妃艰难的抬起手,似乎想要再揉一揉邓暄。但手只伸到半途便彻底没了力气。
手无力垂下,静妃就这么望着邓暄,去了。
邓暄瞳孔皱缩,不知所措,满心焦急,他听不见声音,自己好像在喊救命又好似只是在愤怒的嘶喊。宫人们慢慢围了上来。邓暄抱住母妃,抬头警惕的望着众人。
众人在邓暄眼里都变了一副模样,面孔狰狞宛若恶鬼!嘴唇好像在动,发出的都是鬼怪难听的低语。邓暄只看到鬼影憧憧,一时间,茫茫然竟分不清自己是在长乐宫中还是到了地狱。
邓暄就这样一直抱着静妃,任何人不得近身。皇帝和皇后闻讯赶来。邓暄看到熟悉的面孔,才猛地从幻境里挣脱出来。世界又有了色彩,他又能听到人声了。他望着皇帝皇后,哀求道:“救救她。”
昌平帝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武氏无奈叹息,上前蹲下身,想要拉过邓暄抱住静妃的手,却被邓暄闪开了。武氏望着邓暄的神情,心疼道:“你母妃,已经去了,放手吧。”邓暄听这话宛如被激怒的野兽,将静妃抓的更紧:“不!”
昌平帝再看不下去了,令侍卫们上前将邓暄拉开。邓暄从幻境挣脱后,便失了那股仿佛无所不能的力量,侍卫们拉住他,他死死拽住母妃,无论如何不放手。侍卫无奈,在皇帝许可下,直接将他打晕了。但邓暄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侍卫只得将邓暄抓住的那截衣裙也撕下了。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邓暄便再不知道了。
☆、第 6 章
等邓暄醒来,已是一日后了。
邓昭睁眼后,只怔怔望着床顶,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无比恐怖的噩梦。手中却传来衣料的触感,拿起一看,是一截白色的衣裙。邓暄这才惊觉并不是梦,自己的母妃真的去了。
邓暄正要翻身下床。却听见宫门外的窃窃私语声。是两个小太监在讨论静妃之事。邓暄连忙躺好,侧耳倾听。听明白了事情原委,在听到是父皇下旨赐死母妃时,心中怒火再抑制不住。
直接踹开宫门,门口的小太监抖如筛糠。邓暄完全不理,径直离去。他要去父皇殿中,问个究竟!
半途却遇见了前来探望邓暄的武氏,武氏看邓暄神色不善,忙拦下:“暄儿这是去做什么?”
邓暄抬头看着武氏,神色冷肃,质问道:“我母妃的事何等蹊跷!为何父皇却查也不查,直接赐了我母妃死罪!”
武氏叹道:“你母妃坏了皇室颜面,你父皇哪里容得。”邓暄听完更怒了:“皇室颜面!就为了颜面便可是非不分!便可不问缘由残害无辜!何等荒唐!”
武氏无奈摇头,拉住邓暄:“你还小,还不懂人情世故,不知这天家颜面,不光比一条性命重要,有时候,便是成百上千的性命,也不能相比。”
邓暄直接甩开武氏的手,冷冷道:“我只知道,是非黑白当有定论,公理正义自在人心。生命不该如此被轻贱!”
说完便越过武氏离去。武氏追在后边想拦,但身为皇后,穿的长裙着实碍事,哪里跟得上轻装从简的邓暄。武氏只得大喊了句:“暄儿!”邓暄并不回头。
邓暄直接到了明光殿。这时早朝未下。昌平帝正和群臣在殿中议事。邓暄不顾门口侍卫阻拦,直接闯进殿中。
原本喧闹的朝廷一下寂静无声。邓昭身为太子,也已经十五岁,被皇帝允许跟着一起上朝参议朝政。邓昭见邓暄视若无人的闯进殿中,脸上还满是怒色,心中大惊,偷偷冲邓暄使眼色。邓暄视若无睹。
邓暄越过群臣,来到皇帝面前,并不跪拜行礼。
昌平帝看着直皱眉头。父子二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群臣也不敢打破这平静。只邓昭急得仿若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邓暄先开了口,还是质问:“父皇为何赐死儿臣母妃!”
昌平帝本就对此事很是生气,见邓暄擅自闯殿拒不行礼,还大庭广众之下质问这等丑事,怒火更甚。拍案道:“孽子,朕如何行事为何要告知于你,还不快滚!”
邓昭见昌平帝动了真火,再按捺不住,上前替邓暄请罪:“三弟年幼不懂事,父皇息怒。”邓暄却不领情,仍是直直盯着皇帝:“陛下。”竟是连父皇也不叫了,“我不愿与杀母仇人为父子。陛下要么也赐死我这个孽子,要么今日我便与陛下父子恩断义绝,再不相干!”
昌平帝气的直发抖,捂着胸口道:“好!好!你给朕滚!”邓昭大惊,劝道:“父皇三思啊!”群臣噤若寒蝉,忠勇侯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邓暄。
邓暄最后看了一眼皇帝,深深行了一大礼,五体投地。然后起身甩袖离去,再不回头!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邓暄远去的背影,气的胸口钝痛,喜公公看出不对,忙唤太医。邓昭想去追邓暄,又见父皇不好,顿时左右为难。
武氏终于姗姗来迟,先遣散朝臣,又命人偷偷跟着邓昭。再去查看昌平帝情况如何。
一番混乱,总算止了。昌平帝躺在床上,御医诊断道:“只是急火攻心,修养几天便好,切记不可动怒。”邓昭和武氏便放了心,又想起邓暄,二人倒是十分有默契的同时叹了声。
武氏道:“暄儿到底年幼,陛下何必跟他生这般大的气。”昌平帝怒火未消:“让这小畜生滚,朕没有这种忤逆犯上的儿子。”邓昭忙道:“父皇,太医说您不可动怒啊。”
武氏见昌平帝还在气头上,知道此时劝什么都没用,便拉了邓昭先行离去,让皇帝独自冷静会。
母子二人同行,邓昭忍不住问:“母后,三弟这就走了,如何是好?”武氏答:“无妨,哀家派了人跟着,不会出什么事。”邓昭这才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