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暄闭了闭眼,口中喃喃道:“师徒吗...”他还是觉得唐豆只是那个结拜的大哥,但仔细一想,自己似乎从来不敢捉弄唐豆,平常和刘平安三人相处,自己跟刘平安在一起就是互相打闹,唐豆从来都没有参与过。
邓暄不明白唐豆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深不见底的黑暗,前面到底有什么,邓暄想到了煞气,今日自己又一次失控,他望着自己的佩剑,抽出剑锋。剑身上的金色流光暗淡无比。
他手指轻抚剑身,平静的表象一下被打破,煞气细细密密的成雾状顺着他的手指攀上手臂,向着心口而去。
邓暄猛地抽手,内心生出一抹恐惧,这诡异的煞气为何总是纠缠自己。自己明明已经战胜它了...它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简直阴魂不散。
十五岁的邓暄无所畏惧,觉得自己一定能战胜煞气,但二十岁的邓暄看着面前死灰复燃的煞气,内心再也没有无坚不摧的勇气。
他不知在原地坐了多久,突然有下人进来,奇怪道:“老爷呢?”
邓暄没有回答,他像是突然被吓醒。
那下人在屋中转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唐豆的身影,便问了问地上失魂落魄的邓暄。
邓暄静默半晌,才开口道:“他走了...”
下人惊咤不已:“走了?奇怪我一直在厅外怎么没见到...老爷去了哪里,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邓暄有气无力:“他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这一下可炸了锅,府中众人不明所以,老爷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唯一知情的邓暄大将军又好像丢了魂魄。
邓暄不理府中喧闹,他独自离去。路上好巧不巧又遇到骆清,冤家路窄。
骆清看邓暄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得意不已,看来昨日那五十庭杖打的不轻,他嘲讽道:“哟,这不是英明神武的骠骑大将军邓暄嘛,听说大将军武艺非凡,果不其然,这一般人受了五十庭杖少说丢了半条命,大将军倒是活蹦乱跳的,比王八壳子还硬...”
他越说越起劲,感觉脸颊也不痛了,看邓暄这样子就比什么名贵的伤药都灵。
邓暄好像聋了一样,对骆清的话充耳不闻。绕开骆清就要离去,骆清闪身档在邓暄身前,大声道:“邓暄!我跟你说话呢!”
邓暄这才抬起眼皮看了骆清一眼,半死不活的说了一个字:“哦。”
骆清一肚子脏话被这个哦字堵在喉咙里,明明是自己在嘲讽他,怎么自己感觉这么憋屈!
邓暄继续离去,骆清原地看着邓暄的背影,气的跺了跺脚,这邓暄简直是来克他的!
邓暄一路像游魂一样,也不知自己在往哪走,走到天黑,不知不觉抬头一看,竟然是到了自己府邸。
他抬脚进去,不理陈伯招呼他吃饭,也不理崔如玉进屋要帮他换药。
他兀自躺上床,把自己蒙进被子,门口站着陈伯和崔如玉,二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彼此对望,都摇摇头,没听到什么消息。
陈大娘端了碗粥进来,放到桌上,道:“吃点再睡吧。”
邓暄闷闷道:“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陈伯叹了口气,替邓暄掩上房门,崔如玉担心的看着邓暄,被陈大娘劝走了,只道:“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第二日早朝,有人连夜写了奏折准备参邓暄一本,昨日邓暄简直目无王法,肆意妄为!打好了满腹草稿,就准备今日把邓暄骂个狗血淋头,但谁也没想到邓暄压根就没来上朝,府中下人报道邓暄伤重在府中养伤。
不光如此,那邓暄的结拜兄弟,唐豆,不知抽什么风,昨日突然离去,下人只在他卧房内找到一封辞官的书信,说是要去远游。可哪有远游什么都不带的,不要说银两,便是衣物都通通没带。
众人疑惑不已,这两人在搞什么鬼,大家不由把目光放到了三兄弟中唯一来上朝的刘平安身上。
刘平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邓暄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不与任何人交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期间,北燕使团离京了,送行时,谭玄点名想见见邓暄,邓暄不为所动,卧床不起。
刘平安终于忍不住,来府上找邓暄,邓暄闭门不见。
邓昭也担心邓暄伤势,受了母后嘱托带了最好的伤药来探望,邓暄依然不见。
他像是打定主意要在房里生根了。
但半月后,他终于不得不出门了,赵起进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师徒呀,唐豆对邓暄是一种老父亲的心态。
☆、第 29 章
邓暄在房里闷了大半个月,陈伯和崔如玉也不来打搅他,只崔如玉每日按时给邓暄送饭,他有时吃点有时干脆就不动。
今日清早,崔如玉端了粥推开邓暄房门。邓暄盯着床顶发呆,按往常来讲,崔如玉放下粥就会离开,但久久没听到她离开的动静,邓暄正有些奇怪。
崔如玉突然开口:“将军。”
邓暄侧头望了她一眼,崔如玉酝酿了许久,终于说出了下一句:“赵起进京了。”她说着赵起的名字,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怨恨。
邓暄怔了一下,他才猛然恍神,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不由回想这大半个月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记忆浑浑噩噩,自己似乎没有出房门一步。
邓暄双手抓住自己脑袋,揉了揉乱发,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邓暄从床上起身,他一边拿起外袍披上,一边道:“今日开庭吗?”
崔如玉上前帮邓暄整理了一下衣袍,答了句:“是。”
崔如玉语调平静,虽然竭力掩饰,但邓暄还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一抹不安。
邓暄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但伸到一半想到男女有别,自己这么做唐突了。他半途转道,轻轻拍了下崔如玉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赵起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崔如玉勉强笑了下。
邓暄整理好仪容,带着崔如玉去了京城府衙。
北燕使者一走,京中又没了新鲜事,崔如玉一案,又给一众闲人添了茶余饭后的话柄。
要说,这西夏人敢只身来京状告魏国人,那还真是头一遭,更引人瞩目的是那邓暄竟然出面管了此事!
邓暄是谁,魏国无人不知,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十六岁封将,两年功夫,便反攻西夏拿下云城。是西夏人的噩梦也是魏国人心中的大英雄。
按理说邓暄对西夏人应该是十分厌恶的,谁能想到这回竟然是他主动帮那西夏女子伸冤呢。一时间,众人抓耳挠腮,好奇不已。今日开庭审理,也是公开的,有不少好事者早早围在府衙门口等着看热闹。
周廷来到衙门坐下,前两日太子邓昭明着暗着给自己一通警告,另一边骆清又上门来表示很满意,让自己再接再励。周廷夹在中间有苦说不出。思来想去,他决定干脆两边都不管了,秉公审理。
邓暄来了,带着崔如玉。邓暄给崔如玉一个鼓励的眼神,自己作为监察官坐到周廷旁的椅子上。
崔如玉深吸口气,跪于堂下。
周廷一拍惊堂木,朗声道:“开庭!带人犯赵起!”
赵起被衙役压了过来,他长得獐眉鼠目,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但他一看到崔如玉跪在他旁边,立马硬气了起来,骂道:“你这个贱人!诬陷老子...”
周廷正想再拍下惊堂木,让赵起肃静。但邓暄抢先一步,他直接把佩剑往地上一砸,发出“咚”一声闷响。赵起抬头一看,看到凶神恶煞的邓暄,一下怂的不敢再说。
周廷清清嗓子道:“赵起!崔如玉状告你带人闹事,为一己私欲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谋害崔家三口,此事你可认?”
赵起一听,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边哭边拜,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嚎道:“草民冤枉啊!大人明察啊!崔家身为黑石城唯一的粮栈,当年狄欣起兵时,可有不少粮草来自于此。狄欣心狠手辣屠杀我大魏百姓,崔家分明就是帮凶啊!”
崔如玉再忍不住,伪装至今的平静被打破,她怒道:“你放屁!”
赵起对周廷和邓暄畏惧不已,但一对上崔如玉,他就趾高气昂,他冲崔如玉吐了口唾沫,呸道:“西夏的狗杂种!就是你们害得平城百姓家破人亡!现在天道好轮回,人家找上门报仇,只是打死你家三口都是轻的!”
崔如玉气的不行,伸手就要给赵起一巴掌。
“砰”一声巨响,周廷一砸惊堂木,斥道:“肃静!”
衙役上前将快要打起来的两人拉开。
周廷道:“本官问话,旁人不要插嘴!现在本官问你。”他伸手指向赵起,“你口口声声说是报仇,可本官听说你家经营的也是粮栈,你找崔家的茬不过是恶意竞争,是也不是?”
赵起又开始嚎:“冤枉啊!草民祖祖辈辈都是本份的生意人,怎么会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当日也不是我带头去的,是那群平城来的百姓听说崔家干的恶事,自己组织起来想要报仇,他们找上我不过是想要我指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