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抽噎着被做得睡着了,秦雪逢终于放过他。
秦雪逢披了件衣服便站起来,打开了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铃。
“以后再敢这么不知规矩,就不是跪一会儿这么简单的事情了。”秦雪逢道,“你回去吧。”
他本打算将人逐出府,但想到雀眠后来说的理由,还是改了主意。
秦雪逢掩上门,熄了灯,回到雀眠床边,重新躺入暖呼呼的被窝里。小家伙睡着了还在哽咽,被他揽进怀里,才总算安静,秦雪逢为他拭干面上泪水,抱着人睡了。
第8章
雀眠第二天早上醒时,秦雪逢已然走了,只在桌上给他留了个手信。
秦雪逢近日都有事务要处理,只有晚上会来找他。平时可以让他自由一些,但到了该守规矩的时候,还是得自觉。
雀眠飞速跳起来,穿好衣服,便冲到下人房去。
小铃跪了一个时辰多,深夜时又那样冷,在冷冰冰的床铺上瑟缩着睡了一晚,第二天几乎起不来了。
雀眠愧疚无比:“对不起。”
小铃揉着鼻子,隔两下就打个喷嚏:“没,没事……是我不该……”
雀眠把自己的被子也抱过来,盖在她身上,又跑前跑后的。他出了院子,去厨房索要热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迷路了一会儿,又抓着路过的下人,问哪里有药。
下人瞥他两眼:“我可不知道,夫人找找管家问吧。”
虽然很讨厌夫人这个称呼,但现在哪里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雀眠又跑去找管家,然而找了一圈,却得知管家出府去了。
他只能够垂头丧气地回来,又对小铃说:“对不起。”
雀眠家中并不富裕,也是擅长照顾人的,他给小铃擦脸,喂她喝水,又坐在一边看护她。
明明他才是主子,结果变成了他来伺候婢女。
小铃早上的时候尚有意识,愈烧愈糊涂,雀眠又拿不到药,急得快哭了,好在到下午了她才稍稍好转一些,微微醒转。
雀眠又去厨房讨了点粥回来,仔仔细细地喂她吃了一些。
直至太阳要下山时,雀眠觉得她状态好多了,才又再次离开榻前。
这个时候管家也总该回来了吧!再不去问的话,晚些药房关门了,可就来不及了。
管家确实是回来了。
他面对着雀眠,挑剔地皱起眉头:“夫人讨药做什么?”
“小铃在发烧,刚刚才退了一点烧……我想给她吃药,或者请个大夫!”
“小铃是谁?”
雀眠:“就是您给我派的婢女呀!”
管家“啧”了一声,道:“一个下人罢了,哪用这么麻烦,你不也说她退烧了,再睡一觉就没事了。”
雀眠据理力争:“人生病了就该看病,放着不管,万一又出什么变故呢……”
管家两手一揣,忽然旧事重提,显出一副嫌弃的模样:“当初老爷生病冲喜娶了你,结果如何?我看夫人还是不要多费事了,可能夫人离那婢女远一些,明天等她醒来,她便好了。”
雀眠被这样一讽刺,有些难堪,脸色都涨红了。
这事确实是他心上的一根刺,他艰难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最后难过地垂下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却迎面撞进一个人怀里。
他的头被往那怀中按了按,秦雪逢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管家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也刚回到府中,雀眠却不在自己的院子里,他看了看生病的小铃,问了两句,便找到了管家这里来,又恰巧将刚才的对话都收入耳中。
管家一惊,连忙将刚才的神气都收了起来,道:“少爷怎么突然……”
“我来寻我的小后娘,却听见管家这么羞辱他。”秦雪逢道,“做管家做久了,连上下尊卑都分不清了?”
再怎么说,雀眠明面上的身份也比他们要高,好歹是老爷正正经经、明媒正娶进来的妻子。
管家哪想得到秦雪逢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但方才自己说的话又无可辩驳。他额上泌出细汗,眼前秦雪逢搂着雀眠的一幕刺眼无比,儿子跟在秦雪逢身后,又对他摇了摇头。
他只好讪讪认错:“是,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不尊敬夫人。”
雀眠未曾想他会给自己撑腰,有些愣住,片刻又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当着这好几个人的面被秦雪逢抱住,实在是有些羞耻。
但秦雪逢手臂很稳,他又挣扎不得。
秦雪逢扫了管家一眼,管家都快跪下来了,他才又悠悠开口:“身为一府管家,却如此轻视人命,如何得下人的心?我觉得管家不如亲自去为那个婢女请来大夫,好让大家都看看,管家平日里对下人有多好,这才肯甘愿听你的差遣,是不是?”
管家汗如雨下,忙答道:“是是是,少爷说得有理,我这就去!”
管家刚回来没多久,便又急匆匆、灰溜溜地出去了。
秦雪逢这才放开雀眠,转头,淡淡地看了随从一眼,随从浑身一震,只能自觉退下。
雀眠眼圈还是红的,脸上表情怔怔。
秦雪逢捏着他的下巴要他抬起脸来,端详片刻,道:“小后娘还是和我顶嘴的时候看起来好看一些。”
雀眠用力揉了两下眼睛。秦雪逢又道:“小后娘天天和我狡辩顶嘴,怎么对着其他人的时候,就变得这么没用了?”
“我……他说的也不无道理,”雀眠道,“你的父亲就是娶了我之后才……”
秦雪逢捏捏他的脸,嗤笑道:“我看小后娘平时挺聪慧机灵的,怎么会相信这种歪理。”
雀眠:“啊?”
秦雪逢:“人生了病就要治病,我爹反而天天琢磨那些个江湖骗子的偏方和骗人的话,那都是他活该。”
雀眠:“你怎么这样说你爹……”
秦雪逢:“你不也在梦里骂你爹是混蛋?”
雀眠一下子捂住嘴,有些慌张,没想到会被他发现,强词夺理:“那是,那是实话,你不一样!”
秦雪逢:“有什么不一样?我说的也是实话。”
雀眠绞尽脑汁想该如何反驳他,他忽然戳戳雀眠的脸,笑了:“我还是比较习惯这样的小夫人,多好玩。”
雀眠的脸鼓起来:“我不是让你玩的!”
秦雪逢:“嗯哼。”
雀眠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问:“你为什么有时候叫我小夫人?”
“觉得好玩就叫了,有什么不能叫的吗?”秦雪逢气定神闲。
雀眠总觉得有哪儿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管家被少爷惩罚,亲自跑腿为一个婢女请大夫,这事当晚就在府中传开了。管家这个人吧,为人并不算太坏,但小毛病颇多,又抠门,不是非常得人心,大家马上就将这当做笑料,笑得干活都有力气了。
雀眠给小铃请来了大夫,这才算放心。
但他的被褥全部都给了她,自己床上空空如也了。秦雪逢说今晚也要与他一块儿睡觉,把这被褥抱回来,重新和老爷共用——
好像也怪怪的。
雀眠本想让秦雪逢派人重拿一床,没想到秦雪逢直接吩咐:“那你去我房中睡。”
“!!!”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雀眠:“老爷你也太不掩饰了吧!”
说得好像现在他俩的相处有掩饰过什么一样。
秦雪逢脸皮厚,只说:“我自小没有娘亲疼爱,与后娘多联络联络感情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非常有问题好吗!雀眠被他的理直气壮给震惊了。
觉得有问题也没用,到了入寝时间,雀眠照样被他给拐回了房中。
秦雪逢身为一家之主,房间自然比他好上许多,温暖无比,装饰华丽。进了这房间就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样,舒服得不得了。
雀眠最开始还想装装矜持,但很快地,他就暴露了自己的小土包本质,开始一脸惊奇地看这看那,还激动地问能不能摸一摸。
秦雪逢:“小后娘这是当做参观呢?”
雀眠:“多看看怎么了嘛,我又没见过这些东西!”他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名家字画露出了垂涎的眼神,双目放光,“画得真好啊……”
那是前朝某位大师的真笔,画技精湛,难得的是保存得还完好。
秦雪逢随心道:“那便送你了。”
雀眠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送我了?!”他疯狂摇头,“无功不受禄,我不要不要,收不起!”
秦雪逢挑眉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了几折、皱巴巴的宣纸来。
“小后娘为我画的这另一幅画,我更是喜欢,”他道,“所以奖励你。”
那就是雀眠那日揉乱的草稿,被他收起来了,越看越喜欢,便随身带着。
雀眠愣乎乎地盯着它,看了片刻,认出来了,耳根忽地烧红。他转过身去,又用力摇头:“我……我那么烂的画作,怎么能和大师相比……我不收不收。”
秦雪逢走到他身后,觉得他这似是害羞的模样有意思极了,在他发上亲了亲:“我觉得值得,那就可以比。我说送你,也便是送你了。不过小后娘不敢拿回去的话,可以暂时寄存在我这儿,想看的时候,随时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