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眠挠挠头发,道:“可是我已经全部都跟老爷说了呀!”
随从呆愣住。
“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说了。”雀眠诚实道,“管家做的事,还有这封信,还有我想赎身的事,全部都说了。”
第18章
随从基本上眼前一黑,他定了定心神,难以置信地盯着雀眠。
“我先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若你想走,那肯定不能让少爷知道……”
他话未毕,雀眠便道:“我既然与他两情相悦了,那赎身的事怎么能瞒着他?”
两情相悦?
随从跟见了鬼一样。
他怎么能说得这样顺口……这样理所当然?
转瞬,随从的心又沉了下来。少爷带着雀眠出去的那段时间,并未让他跟从,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他也无从得知……
而且雀眠的眼神是那样的坦然,看得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随从微微低了头,问:“你告诉少爷后,少爷未曾生气?”
雀眠道:“没有啊。”
随从苦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将信放到他手中。雀眠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嘴唇微启,最后只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少爷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雀眠本不讨厌他,但他三番两次提起这件事,雀眠也不由得有些不悦。他哼了一声,把信纸抽回来,答道:“你又不是秦雪逢,凭什么为他做决定?”
随从被他说得噎住了。
雀眠接着道:“你们都觉得我配不上他,但他只有与我在一块的时候才是开心的,就这一点上,我胜过你们所有人!”他不再说话,冲随从扮了个鬼脸,转身便走。
秦雪逢还等着他亲手端药过去呢,还说要吃糖。被耽误了这些时间,太过浪费!
雀眠气哼哼地想。
他方才与秦雪逢谈的时候,心中颇为忐忑。
不过秦雪逢只故做了伤心姿态,说没想到自己一腔真心相付,他竟在心中打着离开的主意。雀眠信以为真,急急忙忙哄他时,秦雪逢又露出笑容。
“不过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秦雪逢捏捏他的脸,“顶着这样个身份,你难免会被人说闲话。现在还没什么,久了我也会心疼。”
这么两句话说得雀眠心中甚甜,面上笑容都扬起来了。
“老爷不生气?”
“不生气。”
“那,那我很高兴……”一旦学会坦诚之后,将心中所有所想都说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雀眠红着脸,爬过去在秦雪逢唇上啄了一口:“多谢老爷!”
他跟浸了蜜一般,整个人都甜兮兮的。
他在为秦雪逢担心,这个人也同样会为他着想。
再比起来,旁人的妨碍又算得什么?不过是妖魔鬼怪捣乱罢了。
雀眠想想自己与秦雪逢之间的腻歪,一瞬间又不气了,哼哼两声,到了厨房,又是一只快乐的小鸟。他美滋滋地向厨娘要了熬着的药,拿了两块甜糕点,又亲手搅了点儿蜂蜜水。
再回来时,秦雪逢已将该交代的事都与下人交代完了,旁人皆被驱逐。
唯独管家搓着手站在那儿。
秦雪逢似笑非笑一挥手,将手中的笔搁下,又捻起桌上一封信。管家殷勤地过来接,还似是炫耀地瞥了雀眠一眼。
“这休书我代父亲写了,望管家早日办妥。”他虽是刚从病中醒来,身上气势却半点不减,闲适却震人,“雀眠确实不该再以这身份待在府中,管家何日操办妥当了,我便何时将他逐出府。父亲的男妻,确实是个不成体统的身份。”
雀眠端着盘子,双眼微睁,站在原地。
管家连连应是,扬眉吐气地退出门去了,临走之前,又得意地再看雀眠一眼。
雀眠将盘子放到桌上,自己捻起一块糕点,咬上一口,盯着管家的背影,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秦雪逢表情淡然,又提笔,写另一封书。
“老爷你还给他留面子呢,”雀眠咬着甜糕凑过来看,“给他留面子也不必贬低我吧!”
秦雪逢只道:“我说的只是实话。”
雀眠本要将手中糕点分他吃,闻言,又收回手来。
秦雪逢自己主动偏了头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甜糕。
雀眠呲牙道:“敢这么说我,不给你吃了!”
秦雪逢乐出声,得寸进尺,一口把整个甜糕吃进嘴里。雀眠抽手不及,手指被他含在了口中,热乎乎的舌头便缠着手指舔了舔。
雀眠作势要生气,秦雪逢则直起了身,气定神闲道:“小后娘这个身份确实不成体统,将来你可是要当我夫人。”
“咦?”雀眠一时没听懂。
秦雪逢提笔,慷慨地写下聘书二字。
雀眠一时之间仿佛不认识那二字,瞪着眼睛,对它们看了又看。
“小后娘赎身之后,便是自由人。”秦雪逢笑眯眯道,“只不过你魅力过大,秦府新老爷也倾心于你,要下大聘迎你二进府而已。”
他嗓音之中满是笑意,潇洒而醉人。雀眠睫毛直扇,仰脸看他,嘴巴张着,都说不出话来。
秦雪逢大方地张开手臂,示意他可以感动得扑进自己怀里。
雀眠却忽然道:“不对。”
“有什么不对?”秦雪逢问。
雀眠一拍大腿:“我赎身是大哥的主意啊!大哥不会允许我真的嫁给男人的!”他懊恼地皱起眉头,求助地看秦雪逢,“这怎么办呀……”
秦雪逢未想到这一出,双臂尴尬地张在空中。
两人大眼瞪小眼,秦雪逢伸手,直接将雀眠拽过来。虽然被这突然的问题打得蒙了些,但是不论如何,先抱了再说。
第19章
要想对策,必须对症下药。秦雪逢未见过雀眠家人,只能够听着雀眠在那儿絮絮叨叨地描述。
一说到大哥,雀眠便满身是劲。他对大哥崇拜无比,每次一说起大哥来,就止不住口。
可能大哥在其他人眼中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在他眼中,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大哥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大哥高大威猛,可徒手打熊。大哥为人耿直,刚正不阿,贫贱不移。大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雀眠越吹越离谱,最后秦雪逢直接把他嘴捂住了。
再让这小笨蛋瞎说,原本该想得出来的办法也该没了。
雀眠“唔唔唔”地挣扎,好不容易让秦雪逢将手放开了,不满地嚷道:“我还没说完呢,捂我的嘴干什么!”
秦雪逢道:“不想听了。”
“不是你说要听的吗?”
“现在是我不想听了。”秦雪逢找理由找得顺畅无比,“你在我面前把别的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谁能听得下去。”
雀眠马上就脸红,这下也不抗议了。好一会儿后,他把额头抵在秦雪逢胸前蹭蹭,念道:“大哥可以天上有地下无,你又不行。”
秦雪逢危险地要去掐他的脸。
雀眠浑然不知危险将近,不好意思地补上一句:“要是地上没有你,那你和我不就天人分隔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啊。”
顿时火气全消。
算他识相。
秦雪逢哼着笑了一下,被这一句话安抚到了,手掌又松开,走势不变,捧住了雀眠的脸。两个人对着看了又看,雀眠眼中似是有光,他便忍不住,又低下头去亲一下。
原本该商量的东西全被抛到脑后。
先抱了再说。先亲了再想。
这事这般一搁置,又是搁置了两日。
没有办法,秦雪逢身体尚未调养好,这才是当务之急。
何况在雀眠眼中,自家大哥是完美的,他哪里想得出什么对付大哥的方法,不拖后腿都算是好的了,秦雪逢便将这事揽给自己一个人来考虑。
秦雪逢喝着雀眠每日亲手熬的药,不紧不慢地恢复着。在这几日之内,他吩咐人将那江湖商帮的事处理好,既稍微报复了回去,又免去后患。
而管家也没闲着。
他想到能赶走雀眠,便满是干劲,恐怕过往十几年之中他从未做过什么事这样勤快。不过两日,他便将方方面面都打点完毕,只欠把休书拍回雀家人脸上去,要他们领了儿子走人。
随从几日前便背着他,悄悄地向秦雪逢求了情。秦雪逢态度不置可否,只说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这十几年来的苦劳,似是而非地安抚了随从。
雀眠看管家忙活,看他总对自己摆出一副“等着吧你没法再得意了”的表情,难得地也不恼了,甚至有时还配合着演戏,忧忧郁郁地抹抹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转头就扑进秦雪逢怀里大笑出声。
秦雪逢又想,就目前而言,管家不仅有苦劳,还有笑料。
管家在准备为老爷休妻,而秦雪逢在私下调人准备聘礼,两边各不耽误,各自欢喜。
他最终还是决定正大光明上门提亲。
秦雪逢算计人的手段可多,要搞定个寻常人家,于他而言不是大问题。
只不过这都是他的人生大事了,面对的也是雀眠重要的亲人——连这事上都要用心计,那未免有些可悲。
雀眠坦坦荡荡待他,那他也不介意学一学,坦坦荡荡地去争得雀眠亲人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