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圣鸢盈盈一笑,“那长寻公子……他……他……”说着说着,脸上便浮起了一片红晕。
凤广盈早看出她心思,笑道,“长寻公子今年二十有三,无妻无妾,无婚约,亦无财无势。”
柳圣鸢不曾想凤广盈这般利索,竟直接将话说了出口,总归是江湖儿女,纵然羞涩,倒也是不惧,财势于她而言,实再是不足为道,便问道:“那他可有心仪的女子?”
凤广盈嘿嘿一笑,“这个……怕是要等他回来姑娘亲自问他才好。”
柳圣鸢听了这句,眉头又皱了起来,像是犯了错般,小声自责道,“长寻公子被恶人掳去,我怎么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凤广盈忙打住她:“诶诶诶……别这样说,姑娘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年纪轻轻的,别想有的没有。”说完,又朝一旁偷笑的小师弟道,“你说是不是?”
小师弟忙道:“是是是!我们师姐和长寻先生简直就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神仙眷侣,般配得不得了。”
这三人在屋内说着,室外又传来一阵响动,随后一位弟子上前来,说是燕山秀峨派的一位贵人想来看看凤广盈的伤势。
凤广盈莫名其妙,没好气道:“我与他们非亲非故,来看我作甚?我还是头一回见寄人篱下还敢自称贵人的,简直脸大如磐……”
话虽如此说,其实倒也不难猜,秀峨派此番前来昆山派实属莽撞,得罪了昆山派不说,还自损八百。
方才天阶上昆山派表现出了对长寻的重视,燕山那边要补救关系,定是要顺藤摸瓜,来凤广盈这里讨几分好感。
柳圣鸢见燕山那边来人了,不愿久留,遂起身道,“天色不晚了,凤公子好生休息,圣鸢先回去了。”
凤广盈笑道:“姑娘慢走。”
☆、昆山令
再说候在外室的那位贵人,原是一位头束玉冠,足穿勾金丝官靴的秀峨派弟子,身量挺拔颀长,面容也甚为俊秀,他恭恭敬敬在外室候了有半会儿,也不见有人来领进去。
恰时那位传话的昆山弟子出来,请他进去。
于是年轻男子跟着那弟子,径往里去,未曾走几步,便见一面若桃花,体态婀娜的女子自里头出来,男子心神微晃,一时竟有些紧张,待女子自他身畔经过时,不由得道,“敢问姑娘……”
柳圣鸢却只微微仰头,朝他淡淡一笑,客气而生疏,随即快步出了外室,脚步都不曾停顿片刻。
男子又忍不住朝门口望了一眼,问前方弟子,“方才那位姑娘……”
“回公子,方才那位是掌门千金。”
男子脸上捎了一丝笑意,若有所思点点头。
凤广盈挑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看上去就财大气粗的男子,“贵姓?”
男子微微一笑,“免贵姓景,单字熠。”
景姓是国姓,上至高官皇族,下至贩卒走夫,都有姓景的,凤广盈一时间倒有些摸不透这男子的身份,便直言道,“哪方人士?”
“河北景氏。”
凤广盈:……
再好好打量男子一番,金钩玉带,眉宇不凡。
凤广盈当即明白,原来是位皇家人士,难怪敢自称贵人,因着又想起秀峨派起初那嚣张的态度,感情是有皇家子嗣在背后撑腰。便笑道,“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景熠笑道,“也无大事,师兄遣我来看看凤先生的伤势,今夜秀峨派多有得罪,还望凤先生海量,届时长寻先生回来了,也望凤先生转达歉意。”
凤广盈道:“我这人,怕麻烦,也不愿背担子,有二不代传,一不传情,二不传忏,何况我师弟现今下落不明,景公子难道不觉得,此举有敷衍推卸之嫌么?”
景熠脸上笑意忽地敛了不少,道,“许是我唐突了,那我便等长寻先生回来后再请罪。”
凤广盈立即道:“景公子好走不送。”
景熠转身欲走,忽地又回过身,斟酌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恕我冒昧问一句,凤先生与方才那位柳姑娘……”
“我与柳姑娘挺好的,方才她还坐那儿与我说了不少。”凤广盈说完,用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小弟子马上应道,“正是,方才我们还与师姐聊神仙眷侣来着……”
景熠脸色微变,“那不打扰休息了。”
凤广盈:“小师弟,去送送公子。”
“是。”
景熠走到门口,便朝小师弟道:“请留步。”
“那公子好走。”小师弟说完,竟然也不等景熠回话,便一溜烟跑进去了。
景熠脸上倒不见不悦之色,微微敛容,回了赫连锦所在的院落。
“师兄,你现在感觉如何?”
赫连锦一见是景熠来了,便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原来是师弟回来了……忘忧谷那边如何了?”
景熠:“那位凤先生似乎还对燕山心存芥蒂,昆山派几位师叔倒是和蔼可亲。”
赫连锦闻言,长叹一声,“那还好……对了,师弟,你可有去看看昆山派掌门人?我听闻他被玉无忧打伤了,已卧榻半月有余。”
景熠摇摇头,“未曾,不过……”话到此处,景熠眸光微闪,缓缓道,“总要见面的。”
赫连锦身受重伤,又担心着自家师弟金檀的下落,也没有听出景熠话中‘要’字有何不妥,叹道:“金檀至今不知所踪,也怪我糊涂……亏得之前我还那样怀疑他……”
景熠道:“师兄不必自责,若是那东邪教不识好歹,我便恳请父皇派兵去那东邪教要人,就不信那玉无忧还敢猖狂。”
“胡话!”赫连锦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样的身份来燕山本来便是江湖大忌,再这样大张旗鼓,岂不是要搅得江湖动荡,惹人耻笑?你那几个皇兄也不会善罢甘休……”
景熠当即赔礼,“师弟心急失言,师兄切莫动气。”
赫连锦皱了皱眉,“外面发生何事?”
景熠道:“我去看看。”
尾音刚落,却见金檀面带泪痕回来,快步上前,跪倒在榻前,“师兄,你没事吧?”
临近子时,无功而返的柳圣羽找上了金檀。他内心不可谓不恼火,且不说秀峨派先前的态度与作为,光是秀峨派将长寻害得被玉无忧掳走便足以令他火冒三丈。
而肇事者,现今却好好躺在昆山派养伤,将那金檀找来问话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一旁的师弟偷偷告诉柳圣羽,这金檀乃是秀峨派掌门人师弟的宝贝儿子,平日里贪玩桀骜,胆小,不学无术,但是很受党派掌门和师兄的疼爱。
柳圣羽也没闲情听这档子事,便送走了一脸委屈的金檀,正想去找师叔们商量对策,正好有师弟来禀报,说是师叔请少掌门云清阁商议大事。
柳圣羽沾了夜露的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便急匆匆朝云清阁去,待到了云清阁,见五位有辈分的师叔中只来了两位,便问:“怎么只有三师叔和五师叔来?”
三师叔朝柳圣羽道,“言卿,来,坐下。”
柳圣羽直言道:“师叔,长寻先生落入玉无忧之手,只怕是凶多吉少,如今父亲昏迷不醒,言卿特请发布昆山令,前往东邪教救回长寻先生。”
昆山令,即昆山派最高调遣令,为掌门人独有的至高权利,昆山令一旦发布,全派人都必须服从,如若不然,可按派规处置。当然,必须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才可以发布昆山令。
柳圣羽话刚说完,却见两位师叔微微皱眉,似有不解。
五师叔慢悠悠道,“言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昆山令乃是我派最高法令,怎可随意推行,说出去都要惹人笑话。”
柳圣羽目露诧异,反问道:“难道两位师叔觉得长寻先生在昆山被玉无忧挟持一事是小事?”说罢,又看向三师叔。
三师叔将头别到一边,不答话,显然是默认了五师叔的话。
柳圣羽只觉得一股寒气自心底冒起,居然有些无措地握了握手中的剑,呐呐道,“师叔,长寻先生于昆山派有恩……他不仅救了父亲,现今还因为昆山派正名而被玉无忧带走,我们怎能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五师叔道:“言卿,你先冷静一下,也不是说不救,只是……只是那长寻公子看上去似乎与那玉无忧交情匪浅,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太年轻了……”
哐当一声,柳圣羽手中的剑落地了,他身子似有些不稳,以陌生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两位师叔, “我去找父亲!”
“言卿!”五长老一拍桌子,茶杯茶水溅了大半,“你已经不小了,别意气用事!行事要对得住昆山派少掌门这个身份!便是掌门师兄醒过来,也同样不会答应的!你就死心吧!”
柳圣羽额角青筋暴起,不为所动,要往外走,才走了两步,便觉自己身体一股内力死死抑制住,寸步难行。
柳圣羽咬着牙挣扎了好一会儿,却丝毫动弹不得,他梗着脖子,喘着粗气,胸口不住起伏,脸上神色满是愤然。
五师叔厉声喝道:“看看你这个样子,哪还有半分昆山少掌门的姿态,一个江湖郎中而已,值得你那么去拼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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