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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一坛桂花酿 (宴惟)



“少爷今夜怎回得这样晚,老夫人道是有话要与少爷说,等得都急坏了,叫小的在此候着少爷回来。”,家仆提着莹莹亮灯笼,声音在寒夜中有些冻出的颤音。

“我现已回来,你便歇下罢,天儿怪冷。”,他望着家仆冻红的脸,伸手碰了碰,凉凉的如同碰了霜,语调有些歉意,顿了顿又道:“我这就去她屋里。”,正要迈步却被家仆出言打断:“老夫人等不及,已先睡下了。”

祁殊不免有几分哑然失笑,望一眼墨色天幕,笑道:“醉得都有些糊涂了,这般晚时辰,娘早便睡下了。”,言罢瞧家仆冻红的面,有些催促:“你快去屋里歇下,莫要冻出病来。”

今日酒楼厨子上新菜,新菜食牌挂上大堂前,照例要做出给祁殊与酒楼小二尝尝,不知哪名小二的主意,做了一大桌子菜,饮起冬日暖酒来,祁殊身为掌柜的,自是饮下不少,一身热意没处去,迎着寒风一路独行回来的。

东厢房里有家仆早早便烧起的炭盆,屋中温暖如春,祁殊洗浴完后便让家仆将浴桶撤下,着着一身雪白单衣穿过屏风,要上塌去。屋中燃着通明火烛,祁殊虽饮多了酒有些醉意,却不至不省人事程度,眼尖瞥见床下花鞋,不留痕迹地皱起眉头。

冬日的床帐厚重,将床榻遮挡得严严实实,祁殊沉着面将床帐掀开,弯身上塌,床帐开阖带来微凉的风,放起又落下,隔绝着人的视线,如祁殊所料那般,塌上有一温柔娇俏姑娘。

她似是羞又似是怯,半垂着漆黑眼睫,露出的鼻尖白而莹,仿佛一碰便能在上边留下微红痕迹,祁殊沉着面望她,等着她抬起头来,祁殊心中是有些气的,他不知是谁将她送到自己床上,敛着一双眸子,瞧起来唬人得很,可待姑娘抬起头来,他预备好的话却又一滞,对上他的一双眼睛,如桃仁一般的形儿,藏着惧、藏着羞,又藏着怯,袖中伸出两只白净指捎,来勾祁殊的手。

祁殊不让她勾,她羞怯眸子便似蒙上一层潋滟薄泪,大着胆子贴进祁殊怀里,扑面而来的一股脂粉香气中藏着些别的香味,祁殊有一瞬的失神,被她攥住手掌,指节相扣攥得紧紧,是怎么甩亦甩不开了。

祁殊脑中想着家仆方才道的话,今日院墙根莫名多了缸桂花蜜,只觉洗浴后压下的酒意复又回到心尖,在他炙热的心口淌着,叫他嗓音有些沉沉哑哑的闷:“是谁让你来的?”

贴入他怀中的温暖身子一颤,接着便怯怯般抬起头来,白净柔软指尖划过祁殊的手心,“无人让奴家来······”,拖长的轻软语调,羞怯半垂的眼睫,任哪一样,都足以叫男人动心。

祁殊听罢面上勾起温柔笑意,执她白净指尖至唇边轻啄,低垂的眼睫似藏着暖人情意,语调极富温柔耐心:“那你如何知晓东厢是我屋中?”

怀中人闻言面颊薄红,勾着祁殊手指又贴回祁殊怀中,她握着祁殊的手,指腹在其上摩挲,温热的唇贴着祁殊胸膛开口,有些羞,又有些怨,闷闷般要将人的心尖摘去,“奴家是院里的槐树,化了人形,来报少爷的恩呢······”

无论是在话本故事里,还是在台上戏文中,这般直白的话都不寻常,祁殊压着心中笑意,轻啄怀中人眉心一道,捂住怀中人一双含羞带怯双眸,凑近人耳侧道:“为何槐树身上,会有桂花香味?嗯?”,他道的一字一句,尾音忍不住笑意,伴着一声低笑传入谭栀耳中。

视线被遮挡本就叫人心慌,更何况被被点破了身份,祁殊能察觉到他捂住这人眼睛时,那转瞬即逝的一颤,话音刚落,眼前的美娇娘便变了模样,身上的衣衫亦变成谭栀喜穿的淡青色,帐中随即响起谭栀微恼的声音:“祁殊,你还捂着我,还不放下你的手?!”

祁殊依言放下,瞧眼前谭栀微恼微惧的漆黑眸子,面上笑意愈浓,手掌反客为主,紧紧攥住谭手指,逼近道:“小匪头子,我不要你的桂花蜜,你便二话不说丢入我院中,还扮美娇娘模样戏弄我,是不是这般?”

谭栀自知被他识破,亦不抵赖,直直对上祁殊藏着笑意的眼睛,梗着脖子嘴硬:“是又如何?”,他穿着一身淡青袄子,像个圆滚滚粽子,被祁殊攥着白净指尖,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盛气模样。

“不如何。”,祁殊一笑,在谭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飞快啄他淡红唇角一道,谭栀只觉唇角一热,耳边便响起祁殊揶揄的低笑声:“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猴皮精儿。”

谭栀只觉忽然脑中混沌起来,他能够嗅到祁殊亲他时,淡淡的酒香,祁殊饮了酒来亲他的唇角,许是这淡淡酒香作祟,又许是唇上温热触感作祟,谭栀愣愣般抬头望向祁殊,眼前的祁殊勾着唇角在笑,他低声而又不确定般开口:“你怎么能大着胆子又亲我呢······我,我可是会取人性命的妖精······”

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祁殊温柔的低笑声,这一声低笑,从谭栀的耳侧传入,似要顺着呼吸来到心口,在心口融化为一团温暖的热意,叫他涨红了脸,只觉得脑袋混沌得很,明明他未饮酒的。不知何时,耳边祁殊的笑声似乎敛了去,声音却是温柔起来,低低地再次传入谭栀耳中,“你这猴皮精儿怎的这般笨呢,要敛一敛身上的桂花香味啊······”

谭栀红着脸想要极力想明白祁殊这句话的意思,祁殊却并未给他足够时间,低下头便大着胆子去碰他的唇,不似从前那般,轻轻碰一碰便离去,他大着胆子含着,温柔地碰着、触着,反反复复,没有耐烦似的,勾着谭栀白净指尖,将人揽入怀中圈着、禁锢着,将谭栀上唇亲得变红、烫人,蒙上难堪的热意来。

谭栀想不明白祁殊话中的意思,这会儿便更想不清,脑中混混沌沌似被热意填着,热意中还裹了蜜糖,叫他混沌难受的同时还沉溺其中,只觉得祁殊亲他上唇的力道重了些,似要将他融化吞进肚子里,恍惚之中想起臭石头伊始便告诉他的话,这人是聪慧的,他斗不过他。

压下的酒意在此时彻底从心口处,顺着呼吸淌入四肢百骸,祁殊的呼吸有些沉,有些重,呼吸着帐中温暖的气儿,眸色沉得厉害,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好好收拾眼前的猴皮精儿,便发现猴皮精儿化了原形,自己怀中除却残余的体温,便只有一坛桂花酿。

祁殊如同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凉水,热意被淋下的水化成的冰封住、禁锢,撒不出来,亦没地儿可撒,他晃着手中的桂花酿,忆着上回这人在他面前化形时候的模样,没有丝毫犹豫的,指尖勾住封坛红绳,一扯,绳结便彻底松开,红纸一掀,便能闻得桂花酿绵甜的气味,似乎还与平常桂花酿有所不同,香味浓郁些,仿佛一闻便能让人醉去,祁殊一双眸子沉沉,望着坛中桂花酿,下一瞬,饮去一口坛中桂花酿。

一口绵甜桂花酿,本不该叫祁殊醉去,但入喉时方还绵甜的桂花酿,在胃中却化出无边热意,随着呼吸淌入四肢百骸,一时狭小床帐中皆是桂花绵甜的香味,谭栀又回到他眼前,不过一双漆黑眸子红着,是祁殊从未瞧过的委屈模样,眉梢都红了一片,咬着下唇望向祁殊,呼吸间的功夫,洇红眼尾的潋滟泪珠子便落了下来,祁殊眸光往下,落在他凌乱敞开的衣衫前襟。

他这会儿当真是个做了恶事后悔的匪头子,将人拉进怀里抱着,拉过被子圈着,嗓音哑得厉害,努力想要将醉意压下,却无可奈何,醉意烧着他的身体,声音低而缱绻:“怎么红着眼儿,我就喝了一口······”

怀中久久没有应声,祁殊将手伸入被中去寻谭栀的手,寻到握着便不肯松开了,皮肤相贴的热意在被中得以放大,烫着祁殊的掌心,他低头亲谭栀发顶,模模糊糊、低低哑哑的声音传入谭栀耳中:“你不要这般红着眼睛,烫得我心口疼,不,是烫得哪儿都疼······”

怀中人仍是未应,直到祁殊后知后觉地察觉温热湿意濡湿胸前里衣,两人相贴的被中传入丝丝微涩桂花香气,才听得谭栀哽咽声音:“一口桂花酿不知要喝多少桂花蜜与酒······我坛里就那么一点儿,你这匪头子一饮就是一大口,你、你赔我······”,带着闷闷哭腔,语调又颤又软一般,合着胸前里衣传来的温热湿意一道,烫得祁殊心口疼得厉害。

一瞬间,祁殊便是想将世上所有的桂花蜜都予了怀中人,今年桂花开时,他亦制了两缸,也都一并给了谭栀,如果怀中人还与他生气,那便将他自己与酒楼,也给了此人罢。

可是酒意没让他有说出口的机会,他抱着怀中满是桂花香气的谭栀,沉沉睡了过去。







第44章 登门赔罪
谭栀于深夜回到桂花酒楼,带着一身的桂花酒香,厨子与两名小二早已回家中去,顺子因担心谭栀,燃了烛火在小厢房等着,谭栀推开厢房屋门时,他正在盘腿坐在床前,支着下颌打盹,微尖的下巴点下又抬起。

谭栀清晨便没了人影,又这般晚的时辰未归,顺子心中若无担忧都是做给小二瞧的安抚之举罢了,连打盹都是不安稳的,醒来都要揉着朦胧睡眼,打开窗柩瞧瞧院内的动静,于是谭栀打开屋门的瞬间,顺子便醒了,他余红微消的眼尾,亦落入顺子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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