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栀坏心眼地又捏个诀儿,灶上的锅盖便倏地掉落在地,祁殊一愣,随即拾起,就在弯身之际,腰间的雕竹骨扇却又无缘掉落,祁殊没着急去拾,反而皱起眉头,谭栀瞧着,心中都乐开了花,正要再捉弄捉弄,膳房屋门却倏地打开,门扇推开带来的微风把谭栀化作的小蚊虫吹得晕头转向,轻飘飘地落至翠竹根部的泥土。
谭栀只觉得天地旋转一番,膳房屋门便又闭上,屋里头祁殊已将掉落在地的骨扇拾起,正低头重新系回腰间。
谭栀瞧得气急却又无可奈何,总归是先在心中记上一笔,日后再寻他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有点晚了,因为胖虎贪吃的缘故。
第26章 红糖凉糕
待收到不知去了哪处宝地修行的徐宴捎回的第一封信,桂花酒楼后院的桂花树下,已是埋下了五十两银子,谭栀不喜买金银赏玩之物以示自身财富,惦着白花花的银子可比惦着金镯子有意思,于是酒楼每月所赚的银钱都拿木匣装起,埋入桂花树下,木匣系着他的一缕神思,总不会被人偷挖了去。
现下桂花酒楼最叫座的三道菜便是八珍鸭、红烧肉与汤饮鸡汤滑鲜蔬,来桂花酒楼的食客不可不点三菜之一,谭栀每日数着入账银子,梦里的眉梢都是弯起的,只是徐宴这厮一封信,惯会叫人的好心情化为水烟散去。
“时下酷暑,此地甚凉,前有半亩桃林,后有木樨延绵不尽,化一草亭居所,亭前荷塘摘莲垂钓,一日时辰过之快,非从前能揣。”,谭栀坐在后院桂花树下的青砖上,一字一句地读着徐宴心中内容,愈读眉头便皱得愈紧,读完便将纸张丢至桂花树根旁。
谭栀盯着贴着树根的纸张瞧了又瞧,当真是委屈极了,他、他也好想这样,不用每日待在酒楼内,还被祁殊夺去雕竹骨扇,又不敢去夺回,徐宴这封信,分明是在向自己夸耀,自己寻了处宝地,清静安悠,还能日日于塘前摘莲垂钓,对了,还十分凉爽,贴着树根的纸张还展露一角,显出徐宴隽秀的字来。
“若臭石头此番回来不带些新奇玩意予他,他便半月不理会他。”,谭栀一面往后院院门走去,一面气呼呼地脑中想着,待一时的气儿消去,察觉炎热日光落于身上,人已来到对街的凉糕铺。
凉糕铺掌柜的是川蜀地人儿,在此开凉糕铺子五年有余,每逢炎热酷暑,铺子里便乌泱泱挤满了食客,全是奔着凉糕去的,凉糕绵软细嫩,配之甜滋味红糖水,喜甜的谭栀自然也喜欢,入铺后寻了处里边的位置坐下,便朝柜台喊道:“张大哥,来两碗凉糕。”
从前他与徐宴常来,久而久之便与掌柜的张留相熟,被唤作张大哥的张留一脸憨相,右肩处搭一条拭汗的软巾,洗的雪白,来到他桌前,憨笑般问:“徐公子呢?若是他在,定不许你吃两碗。”
“他有事外出,我不说你亦不说,他如何能知我吃去两碗凉糕。”,谭栀戳戳他的额头,笑着应。
这般一说,张留便笑着起身,“张大哥现在给你拿去,红糖水给你多放,这样可成?”
谭栀自然点头,望着他弯身掀帘去后院给他拿凉糕去,堂内还稀稀拉拉坐了好几位食客,皆是在食着凉糕,个别桌上,还有绿豆羹,凉糕铺前有一株十年杨柳,遮去不少日光,以致堂内在此炎热伏月,仍是凉爽宜人,谭栀捂着眸子瞧柳树顶梢,光线便影影绰绰地落入眼中。
张留很快回来,手中端着两碗凉糕,都浇上满满当当的红糖水,肩上雪白软巾搭于手肘处,笑着道:“我回柜台去,至于徐公子,大哥替你保密。”,话音刚落,谭栀便朝他眨了眨眼睛,算当他答应了,俏皮得很。
一碗凉糕足以叫人欢喜,两碗则足以让人满足而静心,身体酷热之感消去,接下来便是去河海清宴戏弄祁殊,看是否能将雕竹骨扇拿回,谭栀抿了抿唇边的红糖水,将银子丢在柜台上,朝张留笑笑便出了铺子,往左边的河海清宴去。
那日不过是一时兴起化作小蚊虫去了河海清宴,戏弄祁殊一番,所得的欢喜却是许多,便也叫谭栀得了兴致,无事便去上河海清宴一番,祁殊大多时候在膳房制八珍鸭,谭栀便也时常落至膳房屋门旁的翠竹上,捏诀戏弄他。
一回两回还不觉有异,三回四回祁殊便知晓大抵是谭栀在捣鬼,却也不恼,由他戏弄,该制八珍鸭时,便制八珍鸭,叫谭栀平白吃了几回瘪,今日一入河海清宴,他便惊奇地发现,膳房的屋门关得不牢靠,往回他只能在翠竹处而不得入膳房,今日有此机会,自然是眨眼的功夫便飞入膳房中。
膳房后有一小竹窗,却仍是闷热,空气中皆是八珍鸭的香气,河海清宴共两间膳房,一间供厨子所用,一间则供祁殊单独所用,灶上的锅盖还在炖着八珍鸭,香气扑鼻,谭栀飞近瞧着,咽了咽唾沫,望向祁殊腰间的雕竹骨扇。
言归正传,只消一个诀儿,祁殊腰间的雕竹骨扇便掉落在地,祁殊不着急拾,面上勾起笑意:“来了?要不要食八珍鸭,再饮一壶桂花酿?”
谭栀一颗心都瞧着地上的雕竹骨扇,再掉几回,他的骨扇便要脏了去,一时心疼极了,恨不得将骨扇攥在手中,拿沾水软巾细细擦去上头尘土,自是不愿搭理祁殊,祁殊便慢悠悠将骨扇拾起握在手中展开,手握骨扇,执于胸前,倒有几分潇洒意味,“不应声便是允了?我这就让福子拿酒去,福子可总念叨着你,道是甜果都无人食了。”
谭栀一听他要去吩咐福子,便急急地化了形,漆黑的眸子,着一身青衫的人模样来,攥着祁殊衣袖,目光却是落在扇动的骨扇,小声问道:“如果我食下八珍鸭,你便将骨扇还予我吗?”
他殷殷切切,皆是为了祁殊手中骨扇,垂着黑长的眼睫,想拿回扇子的心思都要从面上溢出,祁殊敛着笑意,平静道:“不能。”,话音一落,谭栀便恼着抬起头来,抿着淡红的唇,“那我便不食了。”
“不食便不食罢,我也省得做。”,祁殊再也敛不住笑意,低低笑一声,将骨扇收起,别在身后,逼近谭栀耳侧道。
低笑声仿佛透过温柔的气息,酥酥麻麻地钻入谭栀心中,叫他觉得耳根子处起了火,烧得他又赧又恼,推了祁殊一把,瞪视他:“说来说去,就是不愿将骨扇还我,你这!你这无赖匪头子。”
祁殊被他推得跄踉,听罢谭栀话中对他描述,再亦忍不住,唇角与眉梢都弯起,扇柄抵着谭栀眉心,揶揄般笑着道:“瞧不出,你竟会骂人。”
谭栀抬眸盯着近在咫尺地骨扇,下一秒便要出手去夺,祁殊却倏地收回扇子,塞入怀中,“你若想要,便来拿。”
谭栀哪里会离近于他,生怕他如上回那般亲他,气极眼尾便洇了薄红,在祁殊含笑的注视下,气急无措地唤了声:“你······”,便化了一坛桂花酿,片刻之间,桂花酿也消失在膳房中。
第27章 荷塘醉酒
谭栀气急化形,本能的藏身于从前所至之地,竟来到了祁殊家宅院墙旁的老槐树上,此树倒有些不寻常,短短十数日,竟有神思初现之迹,只是还不能说话罢了,自然亦不能同谭栀一道,说说祁殊的恶事,谭栀化了人形抱着树枝好一会儿,将眼尾的湿意擦去,便跳下树去,径直往祁殊家宅后的荷塘走去。
方才他在树上,听得院里头祁殊母亲与丫鬟说话,让她去采些新鲜莲蓬来食,谭栀闻之心中一动,清晨徐宴来信正说日日菜莲,想来莲蓬也食了不少,眼下又听祁殊母亲提起,胃中馋虫自然勾起,斗不过祁殊,偷食些他家宅后院的莲蓬总行罢。
谭栀走得慢腾腾,到荷塘时,正巧碰见采莲蓬的丫鬟于后门出来,径直往荷塘旁放置小舟的地方走去,谭栀忙闪身躲藏,眼睁睁瞧着一身水红衫儿的丫鬟泛舟划开密集的荷叶,谭栀欲采莲蓬,便得等丫鬟采完,一时无趣便脱了靴,坐于荷塘边青草上,晃着腿玩塘中的水。
伏月湖水冰凉,凉意沁透皮肤,沁到骨子里,叫人忍不住喟叹,谭栀是全然不怕水的,即便知晓湖水颇深,指不定会有水妖,可他亦不怕,总能打得过的罢了,不仅玩着湖水,还着手去够荷叶的碧绿长茎子,想掏些甜嫩的荷芽儿来食。
倏地闻听小舟化开湖面之声,倒也懒得躲藏,一跃便入湖中,漆黑晶亮眸子瞧着热得面红的丫鬟,见丫鬟走远后,游至木舟旁,三两下便滚入木舟中,他着实贪懒,捏了个诀儿让木舟自行滑动,躺着瞧起天来。
荷叶茎子十分长,荷叶又宽大,将炎热的日光遮去大半,周身皆是凉意,欲往荷塘深处便愈凉,即便躺着直视太阳亦不觉得刺眼,又凉又暗的周遭,叫谭栀有些莫名的难过起来,叫他想起从前被埋入泥地的时候来,他心绪波动,滑动的木舟便也自行停下。
“都怨祁殊这人,模样倒不是生得十分坏,性子倒是一等一的坏了去,平白无故占着我的雕竹骨扇,不愿还我。”,谭栀闷闷地小声道着,响在安静的荷塘中,而后慢吞吞坐直身来,眼尾不知何时又红了,他有些想臭石头,想让徐宴给他收拾祁殊,却又不想让徐宴知晓,被他耻笑,随手一扯,便扯得一个嫩绿莲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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