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震早见·小D)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震早见·小D
- 入库:04.09
小七看到那些尸体,有的苍老,有的年幼,有的红颜便作了白骨,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皮肉下的筋骨,突然开了窍。
百年之后,谁理会你这一生相与的是男是女,还不都是白骨一堆,黄土一抷。
这块心结一打开,就时时觉得大公子虽冷了些死板了些,却实在是再也遇不到的好,也便明了自己心意。
可那呆木头大公子还是不说不问不催不急,小七更拉不下脸主动说去。
这般又过了几月,回了林家,正是草长莺飞的仲春季节。
这日小七趴在水榭走廊上懒洋洋的晒太阳,栏外一片浅水,水上冒出几片小荷,两只粉蝶儿嬉闹着飞来绕去。
正觉得这景色好似在哪里见过,林家大公子从走廊尽头过来,黑缎大袍,嘴角轻抿。
这走廊是大公子院里的,此时候院门紧闭,没半个人影。
小七脑中忽的晃过想起八年前,醉红院里做了一月的那个梦来,原来如此。便回过身子对那人一笑,拉了过来。
之后才知道,那木头似的大公子之所以不说不问不催不急,原因竟是以为两年前那榕树下小七便应了他的。两年来未曾摸过一次手揽过一次腰,小七仅仅是不拒绝他的照顾,他便当是已与他一起了。
想到这里,小七不由得笑了一笑,遇到这呆子,真不知是他何时修来的福气。小七想着想着,又往他怀里靠紧了些,反正不必担心他会做点什么。
这呆子该睡熟了,小七摸了摸他的脸,还是那么硬,不过嘴角微微有些弧度,便一点也瞧不出冷来了。
住在一起也快有一年了。
林老爷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林夫人暗自哭过两次,二公子劝了她一劝,反把小七看得更亲了。大公子与二公子坐了一夜,几日后便向意中那姑娘家送了聘礼。
这人爱搂着自己入睡,小七也渐渐习惯甚至喜欢上这种习惯。
只有一点让小七觉得既幸运又生气,便是这人在从来不曾主动对自己要求过性事,哪怕有时明明有了反应,只要自己不动,他也绝不会动一下。
小七的过去让他对男子间的性事没什么好感,大公子的体贴,或说死板保守,对小七而言,是幸运。可有时候却也觉得好气,身后都抵着了,却一定要自己先有所表示他才会行动,不然通常都是转过身去,让拉不下脸的小七暗自咬牙。
是以这两人性事少得可怜,而那少得可怜的性事,还次次都是小七开的头。每想到此就让他感到丢脸,不由得在甩了甩头,想把这事给甩出脑袋去。
那人突然紧了紧手臂,道:“累了一天还不快睡。”
小七吐了吐舌头,乖乖闭了眼睛。
32
正月十五一早,林家的迎亲队伍在雪地里蜿蜒得像条红龙。
二公子身着朱红新郎袍,骑着高头大马,大公子与小七一左一右随行,直叫他好不得意。
新娘乃是小家碧玉,人生得美貌,性情也温婉贤淑知情达理。要不然也不会等了他五六年。
鞭炮声霹雳啪啦,淡淡的烟味充斥在寒冷的空气里,闻起来却没一点叫人不舒服。
新娘子至屋内被扶了出来,婀娜身段,大红嫁衣,大红盖头,小七还知道那盖头之下有大红的牡丹花,必定娇艳欲滴。因这正是他亲手操办,让花农一早送来新娘家里的。
小七看得转不开眼去,也就没见着大公子淡淡扫了他一眼。
并不是对这姑娘有什么旖念,只是不由得想起那几亩薄地一间陋室来了。
不过,马上又想起三年前头次进洛阳城时的旧事。那时他看着天香楼下卖花女手里姚黄魏紫的牡丹发愣:这寒冬腊月,怎么会有盛开的牡丹?而那卖花女也是奇怪,只顾在市间穿梭,并不停留半步招揽生意。
大公子见他一直看着那卖花女,问:“你喜欢?”
小七却连连摇头。在他看来,喜欢这些东西便与女子无异。
实则洛阳人人皆爱牡丹,并不分男女老幼,以至在冬日也费尽心思,以堂花术使牡丹开花。只是那价格便不是平民百姓能欣赏的了。
寒月牡丹值几许,只向洛阳高墙去。
此时林家的喜堂里也置满了牡丹,衬得万紫千红喜气洋洋,笑迎八方来客赞慕。
林家布置这些牡丹,漂亮是一面,显示也是一面。洛阳林家二公子大婚,岂能丢了脸面?哪一样不是最好的?
商场不比江湖自由,总有些必得世俗的地方,这也是大公子不愿踏入商场而喜好浪荡江湖的原因。早年他也被二公子劝导继承家业,强拉去商场里周旋过一段时日,以大公子那种死板的性格,本也做不了这行,没多久二公子也便不再劝他了。
新娘上轿,二公子打马,不时向洛阳父老抱拳,好一派意气风发。
小七跟在二公子身侧,偷眼看见另一旁大公子难得如此喜气的脸,想起以前在长安见着的那场惊世骇俗的婚礼来。也是这般三人三马,只是那三人皆是主角,如今他与大公子只是陪客。
正看得起劲,那人忽然转过来,一双眼笑意盈盈,紧紧把自己看定。也不知道为个什么,小七只觉脸上发热,赶紧把头偏了开去。
一路吹吹打打,一个时辰的路走了两个时辰,总算在午间回了林府。
道贺的各路人马早已挤满了林府,老管家还在门口,一边唱着某某道贺,一边持一笔一册忙得不可开交。
新人进门,又是一阵鞭炮响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媳妇献茶,老爷夫人乐得没合上嘴。小七站在一旁,看得羡慕至极。
新娘送入洞房,林家大摆宴席。设宴百余桌,来宾大多是各地的大商贾,大公子的江湖朋友竟然也占了几桌。其中还有小七见过的铁扇公子与裘房玉。
大公子与二公子留下陪酒,小七自然也跟着,与他们赵家少爷、钱家老板的一一敬酒。
宴席好似流水般,上了撤撤了又上,众人的道贺声也像流水,随着新郎官的身影此起彼伏。
行至一桌前,忽然听得一句:“这不是春晴么?”小七不由得僵住了身,愣住了脚。
旁边一人道:“周爷您认错了罢!您是长安来的怕不知道,这是咱们洛阳林七爷,哪来的什么春晴?”
“没错没错!这眉毛这眼睛,可不就是醉红院的小春晴!没想到几年不见,竟出落得如此俊秀了!”
满桌说笑的人沉默下来,望向小七,等他说话。
近两年,人人都尊称他一声林七,小七亦快忘了他还曾叫过春晴。如今再次被人认出,却比上次更加惊慌了。
小七缓缓望向身边那人,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是春晴,下颌却不受控制的轻抖起来,眼里全是绝望神色。说不出话来,只好偏过了头,低下去,满脑子的都是如今他知道了,自己曾在醉红院呆过……白玉酒壶便往地上掉去。
本以为又要像在客栈那日丑态尽出,再呆不下这待他如亲子的林家。
预料中的碎裂声并没出现。却见大公子面不改色,微一躬身将落在半空的酒壶捞住,笑了笑,给那被称作周爷的中年男子满上一杯,道:“如今他是我林家阿七。”
二公子亦跟上:“各位,今日是我林二大好日子,大家尽兴!”又特别挑出来说:“周爷,请了!”
那姓周的只道小七是被林家买来的男宠,话里也不算有什么恶意,听得大公子说了那句话立刻便意识到自己失言,正着急打哪下台,没想到林二公子便抛了这么个台阶来。
大公子倒的酒,二公子做的请,这是何等的有面子,自然是赶快一仰而尽,再把吉利话说多上几句。心里只希望林家日后别在生意场上给他小鞋。
“哈哈,不免眼花,不免眼花!林七爷,得罪得罪!”
先前那人也笑道:“我就说您是认错人了罢!”
一桌子便又和和乐乐,都顾着跟二公子道贺去了。
小七没料想这事便这么过去了,犹自想着大公子那句话,“如今他是我林家阿七。”如今…如今……
一堆问题接踵而来,小七的脑子的一时混乱起来。
七头还低着,只敢抬眼偷瞟大公子,却只见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他想告个退,到后院里去静静,却被大公子把酒壶塞进手里吩咐:“新郎官都去别桌了,还不去倒酒?”说罢拉了小七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