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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震早见·小D)


  气氛诡异得很,小七本想问他们找到房月公子没有,却一直不敢插话。不过看这架式恐怕也是无功而返了,便悄悄关了门出去。
  
  过午,三人从正门出去,第二日早上又回来。连续几日,日夜不分的往外去,也没见一次找着人。
  
  小七觉得奇怪,房月公子就在醉红院,就算他是红牌,一日两日见不得,哪能天天都见不得的?他没想到,若房月真是还在醉红院里,凭这三人,自然是随时想见便能见到的。
  
  这天他们在大堂用饭,小七想大堂还有其它客人,有什么得罪的也不好真拿他怎样。便怎么也要打听一二。
  
  这几日来,裘房玉天天想着找人,对铁扇书生的气消了些去。小七一边摆菜便一边开口问:“客官,小的想问问各位见着房月公子没?”
  
  裘房玉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心想,明显的没找着人,这小二真是既没眼力又不识时务。
  
  还是铁扇书生给了他一句:“他赎身了,下落不明。”
  
  “难道老鸨不知赎他的人是谁么?”小七不死心的问。
  
  房玉怒道:“若是知道我们还用这般的找么?!”
  
  铁扇书生连忙示意他别气恼,转头对小七道:“他自己赎的。上完菜便下去,俗话说祸从口出。”声音竟一下冷了几分。
  
  小七便赶紧告了礼往旁边去了,心里愣愣的想着房月都离开醉红院了,寒江公子还在里面受苦。想起来房月确实早年便在存银两,只是没想到老鸨这么快便肯放他这颗摇钱树走,怕是因为他也早过了弱冠,又是只靠身子吃饭的。不过也是好啊,不管怎么样,能出去总比寒江公子老被栓在里面好。
  
  小七在一旁感概着,那边正视若无睹的上演不少非礼勿视的东西。
  
  饭菜摆在桌上,裘房玉道:“吃不下。”
  
  铁扇书生便柔声哄他:“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找人呢?”
  
  裘房玉想了想,又道:“那你喂我!”
  
  铁扇书生也真的乖乖捧着碗,一口口喂给他。实在是奴颜媚骨的模样。
  
  没吃几口,房玉想起下落未明的兄长,又烦躁起来,抢过筷子自己闷不做声的吃起来。
  
  “我们还是往外地追去罢,或许他们就在路上。”房玉突然说,说罢猛的起身。声音里带了点鼻音。
  
  铁扇书生将他拉住,讨好意味十足的安慰:“你累了,先休息一下。我们在长安再找找,实在没有再往外地去。他们走不快的。”
  
  “再找什么?长安都翻遍了。再说他们那种人,既然出来了自然是走得越远越好,谁还会呆在原处叫人认出来?”
  
  “再留一天罢,总好过蓦然回首灯火阑珊,白白浪费时日。况且他既出了那里,又是自己赎的,想来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房玉想想也是,长安小,长安外便是整个王土。若待他们将王土找完,再回来看到兄长就在长安,那不知道该要多少年了。
  
  心头最紧要的事放下了,房玉又耍起小性子,一屁股坐在铁扇书生腿上,要他敬自己喝茶。
  
  铁扇书生自然求之不得,笑吟吟的便把茶杯往房玉红润的唇边递去。
  
  房玉偏头,凑过去喝那茶水,心里便是把前尘旧事都抛开了。只是如此一来,两人就靠得近得不能再近。
  
  大堂的其它客人早已交头接耳,口里眼里不时有些鄙夷的。那两人依然视若无睹,径自打得火热。旁边人议论的声音便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人吐了口唾沫。
  
  半响,从未说话的黑衣人开口了。
  
  “公羊兄……”
  
  “林兄?有何事?”铁扇书生刚得了美人宽心,一张脸随时在笑着。
  
  “这实在是…有伤风雅……”
  
  裘房玉一个眼刀甩了过去,黑衣人不以为意。房玉正待发作,铁扇书生暗中捏了捏他的手,道:“林兄竟是如此想的么?我以为林兄早知在下与常人不同依然同在下交好,便不会如那般人等。”
  
  说罢冷眼将周围食客扫了一圈,那些人便缩了头,再不敢多看这边。
  
  黑衣人见对方会错他的意思,有些吞吐:“在下并非此意,只是大庭广众之下……”
  
  铁扇书生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林兄多虑了,我与房玉又未做什么苟且之事,哪来的有伤风雅?林兄可不要年纪轻轻,便和那些老朽夫子一般刻板。”
  
  黑衣人平日很少言语,既然提到这个话题,昨夜他又收到家书即将与好友分别,便把早想对铁扇书生说一些话便趁此时机一股脑说了。
  
  “昨夜收到小弟传书,在下恐怕不能陪二位寻人了。临走之前只想提醒公羊兄一句,切不可玩物丧志,有违道义。裘公子也该收敛一二。”
  
  黑衣人一直认为友人对这裘房玉太过百依百顺,不是好事。只因房玉本是十分任性的大少爷脾气,一路上见他稍不如意轻则下药害人重则伤人体肤,若是没有铁扇书生明里暗里排解,恐怕伤人性命的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刚才铁扇书生斥责小七“祸从口出”,便是要他别惹了房玉遭罪。
  
  他想要提醒友人不可太过纵容他,免得做出些不合天理的事,结果说出口的就成了这么句话。
  
  却重很了。
  
  这一来铁扇书生便压不住裘房玉的怒火了:“你说谁是玩物?!”
  
  “在下也不是那个意思……这…唉……总之你们别这样了。”
  
  房玉仍想质问,铁扇书生和道:“房玉,林兄只是不善言辞
  
  ,他定然不会看轻你我。你别计较。”又与黑衣人说:“林兄啊,情人之间,想宠着惯着顺着些是自然而然的,哪会像你想的那么严重。”黑衣人的不善言辞是真,能从那句话里听出真正想说的意思,除了他这好友外还真是少之又少了。也难怪裘房玉会生气。
  
  黑衣人露出个木然的表情来,铁扇书生只好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罢了,若你也有了心爱之人便会明白。小二上酒!我与房玉敬林兄三杯,这几日幸苦奔劳了!”
  
  裘房玉大概也是想起人家是来帮他的,便也不再计较。
  
  可小七送酒上来时候,竟见他背着黑衣人,不怀好意的笑了一笑。
  
  用过饭,裘房玉与铁扇书生继续出去寻人。黑衣人果真背上包裹打马而去。
  
  那是匹枣红大马,眉心一条白毛,跑起来如风掣雷行,尘土飞扬。漂亮得紧。前几日照顾马匹的杂役还没上工,马匹也是小七他们轮流照看的。
  
  那杂役好像是趁着过节讨了房媳妇,一向待人仁厚的老板便多给他几天时间逗留。
  
  到了午间,客栈里人多了,又忙得一团转。突然有人拉住了小七,道:“这不是醉红院的小春晴么?”
  
  小七如遭雷击,全身瑟缩,手上端的食盘轰然落地,酒菜油水溅得一地狼籍。久久不敢去看拉他的是谁。
  
  事情发生得很简单,那其实只是个小七以前的客人,并没多少势力,也不见得多坏。只是喝醉了酒,把客栈当成了妓院,做出了该在那种地方才有的举动,挑出了小七曾在妓院卖身的过往,不巧的是,被满堂的客人都看到了。
  
  而这满堂的客人,有的是早上被铁扇书生冷眼吓得不敢言语的。如今这个只是小二,正好撒气。
  
  大堂里一时混乱起来,叫骂声逼来,不知廉耻、道德败坏、自甘下贱、活该拖去浸猪笼……开始有人扔了筷子,接着便有酒杯茶碗。那喝醉酒的恩客只觉有趣,在一旁乐得发笑,连有些东西砸到他身上了也没在意。
  
  老板并没多说什么,只打发小七离开客栈。小七哀求,老板给了他几两银子,说了些无能无力,店小利薄,还要做生意之类的话。
  
  世事无奈,小七也不再哀求,打好包袱,从后门在走了。
  
  小七明白,老板也确实是仁厚的。是他劝住了那些莫名激动起来的客人,也是他招呼伙计将小七从那些人唾骂甚至拉扯里护去后院的。
  
  就算路小三与掌柜的在这里,也未必能留住他。
  
  出身这个东西。
  
  掌柜的能容得下自己侄子与路小三,却容不下自己,是因为他出身妓馆,而路小三身家清白。
  
  房月公子与他弟弟,一个模子的形容,一个样儿的脾气。铁扇公子喜欢的是房玉而不是房月,不过也只是因为出身而已。
  
  若说房月公子,大概也是命里的,裘房月自然不好,裘房玉,便是宝贝。
  
  可小七不明白的是,他明明已不是小倌儿了!就算以前做过那营生,可他现在不是了!吃的喝的靠的都是自己的劳力,总不该就因那么一点过往,一生都比人低贱受人辱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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