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顿了下,立刻理好了措辞:“是楼里的小厮送您回来的。”
“这样啊,我这人就这德行,喝醉了就啥都不记得了,昨晚辛苦你们照顾了吧?”
“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您莫要这样说。”秀春惶恐地回答,眼看就要跪下去以头抢地,秦舟上前扶住她。
“行,是我嘴上没个栓子,你别跪啊。我这没事儿了你下去吧。”
秀春应了一声,就赶紧退下了。
秦舟背过脸,终于放松了脸色。看来她们确实不知道,秦舟想,不过无我......昨天的确实酒壮怂人胆,也许是自己该去纾解一下了?对着个秃驴也能下口,啧。
想起无我秦舟就觉得心烦意乱,无我一出现就会把他带回自己落魄的事实,但他其实心底又在害怕无我不再关心他了。
秦舟摇摇头,抛开这些这杂乱心思,干脆思考起来今天该去约哪家的纨绔弟子出去享乐。
一晃就是几个月,在这之间无我再没有去找过秦舟,秦舟这时又开始满心思都念着他了,可也不敢去主动叨扰,只有忍着。
不过接下来让秦舟,甚至满朝文武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无我有一天同皇帝说:“贫僧观今日天象有异,占得一卦,将星起,大将出,推演之,当是秦舟。”
所有人都觉得国师疯了,或者那个质子给他灌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迷魂药,他说什么国师就做什么。秦舟被平白扣了个帽子,一脸茫然。
皇帝向来都是很信任国师的,或者说是痴迷于佛学。国师作为最年轻的慧僧,早早就被称作上师,师父和师叔们一提起来赞不绝口,十几岁时自己一人进行了苦修,辩经也声名远扬。
据说还是在早些时候,皇帝感觉自己的身体每况日下,想不开。人老了就容易犯糊涂,皇帝也开始走起了那些路子,去求神拜佛了。
不料就在无我所在的寺里,遇见了尚且年幼的无我,一时兴起想要考考他,不料却被他开解了。
听过“陛下只曾和今来,怎不与古往?”的言论后,不知是皇帝瞎琢磨出来的偏道理还是真有这么灵,反正皇帝就把这么个黄口小儿当成国师供起来了。
文武百官都盯着无我有什么稍微值得钻空子的都写折子使劲儿上奏呢。结果人家就是个老老实实念经的,不做妖。众人皆扫兴。
况且后来无我的占卦,治病,祈福,都是真本事,国寺的香火也越来越多,他们也不能再置啄什么了。
怎知道现在国师突然犯了浑?果然那月和羌阳的巫术邪门的很。皇帝想着,但还是决定让自己更显得明智一点,出声问了:“国师这是如何得来的结论?”
“占星象来的。”无我面色平静,似乎没有理解到皇帝的话外之音。
皇帝心情复杂的揉了揉额角,相处这么多年,国师这脾性他也知道,八成人家就是实话实说。可这太实在,倒是没人能信,也没人敢信了。
皇帝又有些害怕,万一不按佛祖的旨意来,到时候出事儿怎么办?可是让一个质子当将军,不是明摆着把兵权送给人家吗?
皇帝因为国师的一句话深深的郁结了,挥退了国师,召来了自己的几个儿子。
太子陈宸天生资质就不太如二皇子陈懿,身边也一直没找到个能谋事的。三皇子陈曜年纪尚轻,出生也不好,没什么竞争力。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皇帝始终还是偏向太子的,他看了两眼底下站成一排了儿子,道:“你们对将星出这件事,如何看?这次,我们依长幼来回答。”
太子虽不聪敏,但却也是个慎重沉稳的,不过就是对牛鬼蛇神一说不太感冒,这件事对他来说倒十分好抉择:“儿臣以为,还是不要让以为质子掌握兵权的好。”
二皇子听了太子的提议,面上倒是做得一副认真听解的样子,也显得胸襟开阔,处事不骄不躁。他耐心等太子讲完,才理理袖子,深深躬身,道:“还请父皇准许这一提议。”
太子刚才那一套说辞其实还是泯然于众人,听得皇帝有些心浮气躁,也或许他内心并不赞同这一看法。二皇子出人意料的请求,还是难免引起了他的兴趣。
皇帝问道:“为何?”
“一为羌阳,父皇也看到了,只要他们一国没有过于强大的助力,两国永远是相互制衡的,那我们既可以拉拢羌阳,又可以利用那月呢?就算秦舟翻得起风浪,也要想想他们的死敌。
“二是,我们可以继续派人监视他。再说,兵权也是要真枪实战打来的,如果他不曾真为陈国卖命,也拿不到兵权和将心。可当他拿到时,他那月的同胞还会像之前一样信任他吗?
“三是,既然天神说是将星,那不也是示意,秦舟没有帝王命吗?父皇,我们不如赌一赌。”
皇帝屏息听完,抚掌大笑道:“哈哈哈,这一番言论倒是新奇,把朕也震了震呢!”他甚至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也能看得出这话合了他的心意。不过下一刻,皇帝就拉下脸来,“这番远见,不像是皇儿一人能说得出来的。”
陈懿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了:“是儿臣和姜大人一干连夜探讨出来的。”
皇帝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生气的迹象,只是点点头,说:“那这话,朕便不算是你的了。”
陈懿听完也没有意见,只是应下,甚至还和太子相视而笑。
皇帝看向三皇子,小孩最怕面对背书做功课的场面,紧张地死死攥住兄长的袖子。陈懿也借着袖子遮挡拍了拍少年的手,向他投去鼓励的目光,少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用周围人要凑近了耳朵听的音量道:
“我,我觉得二皇兄的见解甚好......”
陈懿见状扭头看着弟弟,轻声叹了口气,眼底有无奈奈何和宠溺。
皇帝看看自己年纪最小的儿子,也忍不下心责骂,只道:“你不要太依赖你二皇兄了。”
陈曜咬了咬嘴唇,憋红了脸,才道:“儿臣,儿臣是真的觉得二皇兄的见解甚好。”
陈懿见状忙打起圆场:“满朝文武所评一致,皇弟也想必一时想不出其他方面的论议了。”
皇帝总算解决了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看这些小辈也比平日顺眼了许多,就不再揪着他们不放,准他们退下了。
陈懿一出门就见到了等在门外的姜文瑜,太子见了心里也门清,同他们告了别。姜文瑜看了一眼陈曜,陈懿摸摸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弟弟的头,示意姜文瑜不用回避。
姜文瑜便问道:“陛下意下如何?”
陈懿笑着说:“父皇老辣得很,知道这话非我所出,没算在我头上。”
姜文瑜心里一咯噔,皱眉道:“那殿下您......”
我倒是无妨,这只是点小事,只要父皇采纳封秦舟为将军这个意见,以后就好说。”
“您为何这么执意秦舟?”
陈懿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因为陈国的领地,容不得他人窥探。”
秦舟领到圣旨时,他几乎颤抖得跪不住。这简直是天大的好运砸在他的头上!他眼里全是嗜血的杀意,这样,就不用太久了,除了复仇,他甚至可以把那月夺回来,他可以看到那月重新兴盛的那一天!
秦舟闭着眼想着父皇之前同他说的,这个位置,很多人都想要,坐上去的人都不会同意和他人共享。
他会殚心竭虑,哪怕不顾性命,都要得到那个位置!
什么人成全了他呢,秦舟勾起嘴角,是无我。
这是他到陈之后第一次登门去拜访无我,秦舟一身新得的官服,招摇地站在殿前等着国师。香客们频频侧目,沙弥也受不了了,走上前去:“您还是进去等国师吧......”
秦舟看沙弥满头大汗的样子,也无心刁难他,算是同意了。
沙弥长出了口气,左拐右拐直接把他领到了一间僧舍外。
秦舟见状挑挑眉:“这是?”
“国师之前常常出去那段日子就是同您在一块儿吧,想必国师和您的关系是很好的,正好这段时日香客多也空不出房来,希望您不要介意。”
秦舟赞赏地拍拍他的肩:“我没什么介意的,去吧。”
看着沙弥一溜烟消失了,秦舟才打开面前的这扇门。里面有些单调,就是桌椅床榻,别的摆设都没有,但又不空旷,因为除此以外还有放得满满当当的书架,角落也有一个小小的佛龛,前面供着的香还未燃尽。满目的佛经竟给了他踏实轻松的感觉,他没有太冒犯的前去翻动,只坐在矮桌前,等着僧舍的主人回来。
大概等了一炷香时间,秦舟把书架上佛经封面的名字挨个来回看了三遍,门外才传来响动。
他抬眼打量着几月不见的人的模样,心心念念的眉眼,微勾的唇,熟悉的轮廓。他盯着那唇一张一合:“秦将军怎么来了?”
秦舟弯起眼角:“这个称呼顺耳,多叫几声。”
僧人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人,却意外沉下了脸色:“将军现在还是少和贫僧来往的好。”
秦舟收起笑,眼里带着点促狭:“怎么?将军的名号都是国师为我争来的,为何就不能往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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