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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子 (佶野)


  “爹爹,好早。”梁拥的语气打了个弯儿,黏糯地叫梁敬都抖了抖。
  他拎着梁拥的领口想把对方拽起来,没顾上自己屁股上的伤,人没拽起来,自己先痛的趴了下去。梁拥噗嗬一笑,朝他脸上亲了一口,“爹爹好可爱。”
  呵,梁敬扯了扯嘴,果断把他踹了下去。
  “滚回你自己房间!”
  梁拥被踹的不痛不痒,他摸摸脑袋,又说了几句调皮话,最后被梁敬赶了出去。
  难得的清静早晨,梁叔过来与梁敬商议府里开支的事情。还没进门就眼见着梁拥衣衫不整,穿着里衣从梁敬房里蹿了出来,虽知梁敬身上有伤,梁拥又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侯爷,再过上两年,世子就该知人事了……”
  梁敬正被人服侍穿衣,闻声顿了顿。梁叔接着说:“是不是该先赐两个丫头伺候着……”
  二十一
  “是不是该赐两个丫头伺候着…”
  梁叔说的话好似咒术般一遍遍回荡在他脑子里,搞得他有些烦躁。梁叔想什么他清楚的很,不过是顾虑着他是个断袖,不想叫梁拥跟着自己学坏罢了。
  “这是绿荷,这是流萤。这两个是新进府的丫头,老奴先前看过了,聪明伶俐的紧,十五六 的年纪,懂事儿又贴心,和世子定能聊到一块儿去儿。”果然,梁叔动作麻利的很,前脚刚与他商议,没过多久就找来了两个漂亮的小丫头。
  两个丫头年级到底是小,见到他,勉勉强强稳住了神,稍微高一些的流萤得了空抬头看了一眼,险些恍了神,被绿荷拽了拽袖子才回了神。
  侯府果真和乡下不一样呀,连人都生的格外好看。那侯爷,也当真是气宇非凡,瞧上一眼,便知他和旁的人不一样。
  梁敬没什么心情,抬头看了两眼,点了点头,权当是允了,梁叔这下才好歹是放了心。
  说是赐两个丫头伺候着,若是这两个丫头伺候的好,世子喜欢,将来纳为偏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梁叔千叮咛万嘱咐,对着两个小丫头,又说了好几遍规矩。
  “世子贪玩易着凉,秋冬时节要记得添衣,还有…”
  这些事儿之前自有人打点过,梁叔怕她们记不住又唠叨了会儿,两个丫头忙不迭的点头。待梁叔交代完,两个丫头才稍微放松一点儿,绿荷悄悄侧了侧身子,道:“姐姐,这里规矩好多啊,还有,刚才那个侯爷人长得真好看。”
  流萤拿手指“嘘”了一声,“小点声儿,主子的容貌可是我等可以妄议的?这里毕竟是侯府,哪里和老家一样,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别当着别人的面儿乱说话。”
  绿荷略带嗔怪的说:“可是姐姐方才看那位侯爷可是看痴了呢?”
  “嘘,你这丫头,谁叫你乱说话了…”
  奶娘年纪大了,见院里进了新人竟借着这空档儿准备告老还乡了,梁拥是个念旧的,奶娘又是他来了侯府之后头一个对他好的人,这说走就要走,他实在有些低落,以为奶娘不要他了,于是心里对这两个刚来的漂亮姐姐也喜欢不起来。
  头一天他打翻了绿荷倒的茶,说烫着了自己。第二天他说流萤的声音不好听,碍了他休息。这等无理取闹,梁叔头都痛了。这两个丫头是他把过关的,仔细伶俐的很,但也经不住世子这般挑刺儿啊。据那俩丫头说,她们偶尔还会看到世子从习武场回来,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神伤,看到去颇为可怜。
  “破冬走了,奶娘也走了,世子难过啊。”梁叔对着梁敬唉声叹气,心疼得不得了。
  待到过了俩月,梁拥终于明白再如何刁难他们两个,奶娘也不会再回来了。才终于和他们两个亲近起来。
  梁叔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他摆摆手,唤了绿荷和流萤交代了两句。两个人面目复杂,交换了个眼神,一来二去便合计好了,入了夜绿荷便早早躺在了梁拥床上。
  秋冬时节,侯府的锦衾也是透着股凉意的,原本都是奶娘白日里晒过,晚上再拿暖炉仔细熏烤一遍,到了晚上他躺进去才会又温暖又舒适。但如今一个十五六的姑娘用自己的体温将被子暖热,就平白增了些旖旎。到底世子已经十岁了,就算未经人事,该懂的也差不多该懂了。
  梁拥回到房间准备休息,掀开被子却见床上躺了绿荷,只穿了里衣,娇娇小小地缩在被子里,看见他进来起了半个身子行礼。梁拥不由皱了皱眉,“你不去休息,在我床上躺着作甚?”
  绿荷还是有些紧张的,饶是管家大人交代过的差事,她还是对这个不苟言笑的世子心怀畏惧,尽管他比自己都小,“天冷了,奴婢来伺候您睡觉。”
  楚楚可怜的小美人,穿着里衣躺在自己床上,珠钗尽褪,酥`胸半露。若是换个好色之徒,怕是早就了什么想法。但梁拥蹙着眉,定定的打量了她半晌,然后十分嫌弃的转过了头,眼中有些愠怒:“谁许你上本世子的床,下来!”
  绿荷刚要伸出手来为他宽衣解带,闻声战战兢兢的收回了手,下了床。梁拥见她逃一般地出了门,扭头看了眼乱得不成样子的床,顿时一分睡意也没了。他叫人换上床新被子,强压住心中那股子烦躁,闭上了眼睛。
  连着好几日他听夫子讲课都昏昏欲睡,一向过目不忘,唯有字写得差的梁拥,竟也有在堂上答不出夫子提问的一刻。
  夫子知他心不在焉,罚他抄《师说》十遍,次日检查。还将此事告知了梁敬,说他连续几日心不在焉。
  还不到三月,禁令还未除,梁敬伤已然全好,在府里呆的差些要长毛,索性命厨房做了些点心,盯着梁拥写作业,顺带言传身教,叫他好好学习,腹有诗书气才自华。
  不过他自己大抵是个反面教材。
  “这几日想什么呢,怎的上课如此心不在焉。”
  梁拥手一抖,纸上便洇出一个墨点。“这几日,睡得不好…”
  梁敬皱了皱眉,咬了一块儿芸豆卷,问:“怎的就睡的不好了…”
  梁拥盯着他红润的嘴唇,咽了咽口水,不答反问:“好吃么…”
  梁敬愣了愣,喂了一块儿过去。梁拥便就着梁敬的手咬了一口,香软滑腻,入口即化,绵软甜滋,是他想象中的味道。
  梁敬拍了拍手,接着问:“怎的?还未说呢,最近怎么睡得不好了?”
  梁拥吞吞吐吐说了那日绿荷给自己暖床的事儿,梁敬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别扭。暖床这事儿,他不是没有过,只不过他是个断袖,都是找长得好看的少年给自己暖床。但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只是放到梁拥身上,他心里莫名憋闷。好似自己养大的白菜,突然被别人看上了。他顿了顿,问:“怎么,不喜欢那个丫头给你暖床吗?”
  梁拥扁扁嘴,放下笔来比划了一下绿荷,扁了扁嘴说:“她和我不一样…”
  梁敬挑挑眉,“哪里不一样?”
  梁拥欲言又止,放下笔来托着腮想了许久,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她这里,很白很大…”
  梁敬的眼睛霎时就暗了下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叫他如此不悦。但他就是脑子里翻腾上来一股特别的感觉,叫他拿着糕点食不下咽,甚至有些严肃的梁拥放下笔走过来坐在自己身侧:“你还小,不必懂这些东西。”
  又是“你还小”。
  梁拥想出声反驳,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眼睛里明亮又闪烁,流光莫测。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梁敬鼓鼓囊囊的胸口,还胡乱揉了揉,抬起头来却又是一派天真:“爹爹这儿,也很大的样子……”
  梁敬呼吸滞了滞,换个人说出这句话,将他和一个丫头作比,估计此时已经没命了。但梁敬只是攥了攥拳,忍了许久,道:“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梁拥“哦”了一声,然后坐回书桌继续抄《师说》。梁敬良久没有说话,心中总觉得有哪儿个步骤出了错。
  但他始终没有发现,这种异样的感觉,不过是幼鸟即将飞离巢穴时的预兆。
  梁拥开始学会隐瞒心事,他没去哭诉奶娘的离开,也暗自压下了对小皇帝的愤恨。他的眼睛从那场狩猎看向那个岌岌可危的朝堂,再看向貌似平静无波的侯府大院,最后汇聚到梁敬的胸膛。
  自从撞破了男女之间不同寻常的那点构造之后,梁拥就格外仔细观察。尤其是当他们一道从习武场出来,梁敬汗湿的胸膛总会出现一道明显的沟壑,而他就没有,这令他百般焦灼。
  很想撕开衣服看上几眼。
  当他产生了这个念头之时,险些在侯府错综复杂的游廊里迷了路。
  好奇,是所有少年通往成熟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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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三个月禁令一过,梁敬便找了韩奚去吃茶。庆丰楼的茶是顶顶的好,一楼有戏台,二楼是雅间。二人守着壶茶,侃天侃地却也能说到一块去。
  “我真是羡慕你,太后催你成亲都催不动,做侯爷真是好啊。”
  梁敬冷哼一声,“挂名侯爷有什么好,不过是碍着父亲的福气,太后才不愿多加苛责,哪有人真的把我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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