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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掌 (曲妖和寡)


  沈安然这样想着,怔怔的望着盛朝歌硬朗可靠的面容,只是这微不足道的细弱视线,便让大师兄轻易的醒了过来。
  “你醒了?”大师兄说着,伸手倒了一杯温水。水壶和茶杯都被移到了床头边的凳子上,倒是方便,他说着将小少爷微微扶起,“喝点水。”
  沈安然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便没有再要。在他昏迷的时候,大师兄一直坚持每隔一段时间就喂给他一些水,否则他现在不会一杯水便解了渴,肯定干得嘴唇都开裂了。
  大师兄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检查了他的双臂,情况很好,药效非常快,不愧是袖水坊的东西。
  

  ☆、第十一章 木人

  经此一事,大师兄再也不提让小少爷去洗衣服了,倒不是心疼他,而是心疼自己。几日未曾好好睡过一觉,也不曾仔细的梳洗,头发衣着虽然整齐,脸色却不大好看,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他对着黄铜镜瞧一眼,拿手指磨了磨下巴。
  彼时小少爷已经康复,这过敏之症来得快,去的也快,他醒来后又吃了两颗药丸巩固,便一如从前一般精神百倍了。
  他好好的洗了个热水澡,将这几日的病气全部擦洗干净,换了一身最喜欢的浅蓝绣飞鸟的锦袍,揉着潮湿的头发从屏风后走出来,打眼就见师父正对着铜镜,摩挲自己短短的胡茬。他蹦跶过去,兴冲冲道,“师父师父!我帮你刮胡子!好不好?好不好!”
  盛朝歌低头看他,这小子一改病时的蜡黄,小脸满是桃红色,不似高烧时那般炽热骇人,被热水熏灼过,晕染上恰到好处的绮丽色彩。一双杏眼圆圆的睁着,像极了小奶狗讨食时的神态。
  他没有马上答应或拒绝,而是伸手轻柔的捏住小少爷手感上佳的肉脸蛋,不自觉的揉了几下……果然,瘦了不少,没有之前的手感好了,大师兄暗搓搓的想道。
  几日前掐出的红印早已消失,盛朝歌心里升腾起恶劣的心思,手指用力,准备再留一个。小少爷被师父捏住脸蛋,不明所以,傻傻的问道,“师父?我的脸怎么了吗?”
  大师兄闻言收回飞远的心思,与他四目相对半晌,到底没有再下黑手,转而用两只手一起揉搓小少爷的脸蛋,不同于手上动作的狂放,声音和神情竟是丝毫未变,一本正经到令人发指,“你的脸瘦了,最近多吃些,补回来。”
  小少爷嗯了一声,随即对大师兄毫不收敛的动作表示困惑,“那师父你现在在干嘛?”
  大师兄淡定地收回手,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仙姿,正经道,“摸骨。”
  “……”小少爷的脸蛋被揉得红上加红,他不得已用擦头的帕巾来冰镇一下,“师父,我虽然不聪明,但是不傻……常识什么的,还是有的。”
  大师兄完全没有被戳穿的尴尬,一甩袖子优雅的坐在铜镜前,“哦,你也知道自己不聪明,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他说完,取过一把精致的小剪刀,递给身后的小少爷,“看看你的常识怎么样。”
  小少爷忙不迭的接过小剪刀,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常识还不赖。
  大师兄闭着眼,小少爷刚洗完澡,身上还散发着袅袅的热气,他一直用珍珠粉或花瓣沐浴,故而还夹杂着些许香气。有些潮湿的头发披散着,有几缕落在了大师兄的脸边,两人的呼吸紧密的交缠,小少爷很专心,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已经如此接近。
  而突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的盛朝歌,心脏不自在的急跳了两下,随即平复。他始终不曾睁开眼,面上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沉默的享受着鼻尖的芬芳,和小少爷专心致志地服务。
  小少爷既已康复,大师兄本以为自己能好好的休息一阵,把这几天落下的饭和觉统统补回来,然后静待采花贼再次找上门即可,不料只过了两日,便收到了一封书信。
  这世上能将书信这般轻易的送到大师兄手中的,除了云宫派的人,便只有盛朝歌为数不多的朋友了。挚友已经放下身段送来了求助信,他便不能装聋作哑,须得帮衬一二才是。
  故而虽然唉声叹气不止,但还是利索的收拾了东西,准备即刻启程,前去相助。幸而那人离得不远,快马两日便能到达,只希望事情顺利,快去快回。
  沈安然站在一旁看着师父打点单薄的包裹,手指绞着衣角,数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跺了跺脚,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肉干点心,直愣愣的往师父包袱里塞,一个字都没说。
  大师兄哪里需要这些零食,便伸手挡了一下,不料换来了小少爷气鼓鼓的眼神,大有你不收我就撒泼打滚的威胁意思。盛朝歌被瞧得一噎,讪讪的收回手,任他折腾。
  可惜他不过数件衣衫,些许银两,加上一把从未用过的长剑,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小二已经把马牵了出来,眼看着师父就要走了,小少爷紧紧捏着手里尚未完成的小木人,终于忍不住踟蹰的开口,“木人……还,没刻完……”脸还没刻好,就算给了你,你也认不出我的脸。
  大师兄愣了一瞬,随即伸手揉乱了小少爷整齐的头发,“我会尽快回来,你继续刻便是。”
  小少爷闻言眼睛立刻亮了,闪烁着耀眼的星光,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师父,毫不在意被揉成鸟窝的头发,一把拉住盛朝歌的手,强硬的与他小指相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拉钩!”
  大师兄看了两人相勾的指节几眼,眼中意味不明,却没有收回手,任他摆弄。小少爷嘴巴咧得老大,眉目染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完还特意稍稍举起手,向师父示意。
  盛朝歌被他的笑容刺了眼,被“一百年”刺了心,淡淡的收回了手,小少爷认为师父这就是答应了,兴高采烈地去牵那匹懒洋洋的,落在两人身后的高马。
  大师兄一手抓住马鞍和马绳,就要翻身上马,却蓦地动作一顿,回身轻弹了一下小少爷的脑门,没等他回神,便利落的坐在了马上,由上至下俯视着捂着脑门,呆呆仰望自己的小奶狗,“至多七八日,我便归来,你老实些,莫要惹事。”
  说完不等小少爷答应,便高扬马鞭,皮质的长鞭在空中发出劈裂的声响,啪的落在马身上,那匹向来懒洋洋,连眼皮都不大睁得开的黑马,受了这不轻的一鞭,立刻高举马蹄,放声嘶鸣,阔步奔跑起来。
  小少爷望着马蹄下飞扬的尘土,仍是未能回神,那人方才端坐在马上,逆着天光,眸光深邃而清冷,唇角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微微笑意。大师兄笑的时候不多,除了冷笑,大都是似有似无的转瞬笑意,似方才那般外露的笑容,还真是初次见识。
  那人不笑的时候,像个冷漠无情的世外高人;那人笑的时候,像个温柔可靠的江湖侠客。不论是哪一种,都让沈安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那种滋味很难形容,就像将熟未熟的柑橘,酸甜涩口的感觉渗进心里,明明教人有些许难受,却又始终难以舍弃,想着总是有些甜味的,不自觉就多吃了几口。
  小少爷不明白这是什么,身边也没有可以询问的人,只好暂时将这一切咽下,想来终有一天会明白,不过是时间问题。
  盛朝歌一走,小少爷没了可以缠着的人,便整日窝在屋里刻木人。他不曾学过专业的木刻之术,仅是凭着感觉,自然免不了失败受伤,好在他目标坚定,不过数日,木人的轮廓就越发清晰了。
  另一边的盛朝歌紧赶慢赶,终于在两日之内赶到了挚友所在之地,他还未从马上下来,便被那人拽住袖子,“难得见你一面,本该为你接风洗尘,招待一番再说正事,可我实在等不及了,我们现在就走,边走边说!”
  他说完也不等大师兄回应,一个口哨唤来自己的马,二人便又开始下一段奔波。
  盛朝歌的朋友不多,只手可数,眼前这个便是其中之一,此人名唤方宴溪,家中排行老二,方家也算是个书香门第,偏偏这人不爱读书,偏好舞枪耍剑,为此与家里人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有一次为了替受欺负的妹妹出头,打伤了一个小秀才,读书人靠笔吃饭,他便折断了对方的手。此事闹得很大,那秀才的娘是个泼妇,坐在方家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他父亲觉得他有辱家门,狠心将他赶了出去。
  盛朝歌在佛寺中参习掌法的几年里,方宴溪被寺庙收留,虽没有剃度出家,却在寺中暂居了一年,两人因此结识。
  方宴溪长着一张读书人的脸,却有一颗武林人的心,说话做事都与他温润的面相极为不符,倒是和大师兄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比如此刻,那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正破口大骂,“这次老子带着你,不信还灭不了那王八蛋!我告诉你,这帮人可恶至极!无耻之尤!趁老子势弱,竟然趁火打劫!奶奶的,欺负老子武功不好!老子这回带一个厉害的,弄死这帮龟孙儿!”
  盛朝歌瞧着他温润精致的书生长相,再听听这人口水飞溅的骂声,不忍直视的背过脸,真是白瞎了这张好皮相,哎,眼不见为净,阿弥陀佛。
  方宴溪骂够了回头朝挚友找共鸣,却发现那人背着脸,登时急了,“哎!你听没听我说话?!这事很严重!非常严重!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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