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上的人渐渐多起来,有人呼朋引伴,说今日皇上出行,快去看热闹。
兰姨是个喜欢热闹的,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说:“你还不晓得吧,汲黯大人回京了,皇上亲自出迎,大家都赶去看呢。”
汲黯之大名如雷贯耳,曾经担任太子洗马,后来出京做官,现被封为主爵都慰,位列九卿,据说是位美男子。
兰姨听了双目放光,很想去瞧瞧汲黯的风采。
义哥眸光无神的呆滞立于一边,活像一俱行尸走肉,对身边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兰姨打听了路线,拉着义哥道:“别死气沉沉的,我们去看热闹。”
打手们见老板都要去瞧热闹,肯定也是想去的,只是他们不能表现出来。
小卷毛也很心动,不停地拉义哥:“我们去瞧瞧吧,汲黯大人很有名气,皇上称他为社稷之臣,大家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义哥漠然地说:“好……”
然后就不容分说的被小卷毛拉起走。
义哥不露声色,心里一直在盘算,他绝不能让兰姨看出端疑。
天知道,他掐着时间去烧纸钱,就是为了等现在这个机会。
官道两旁围满了人,每次围观皇上出行,都跟过节一样热闹,义哥好像有点兴趣了,面色也放缓了些。
打手们围在义哥左右,莫走散了。
吃瓜吃果群众纷纷议论,皇上的仪仗还未到,也不知什么时候到,刚才有公吏从官道上跑过,好像是通传消息的,估计再等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不多时,就听远处传来长鞭挥舞的声音,众人心里很激动,这是皇上要到了。
皇上的队伍最前面有六位挥鞭清道的宫人,远远听到长鞭声,就知皇上的队伍在后面。
众人伸长了脑袋,努力想看皇上的御驾。
刚看到挥鞭人,就见两个老妇人从维持秩序的公吏跨下挤出去,俩妇人身材瘦小,滚到官道上,立即扯着嗓子哭嚎:“冤枉啊……”
大家一阵唏嘘,今日站了个好位置,居然看到有人栏御驾的好戏。
俩妇人已经滚爬到官道,维持秩序的公吏也不敢离岗去拉她们,就见俩妇人如脱疆的野兽般,朝皇上的御驾方向冲去。
开玩笑,怎么可能让她们面见皇上。
为首的挥鞭人出手快准狠,当即抽到老妇身上,只须一抽,一提,老妇被打翻在地。
老妇人口中大呼:“皇上……皇上……民妇有大冤……”
六位挥鞭人不停,长鞭依次抽下,皮开肉绽只须两下,再抽几次,已是血肉模糊。
“哎哟,这下要抽死了……”
“抽了十鞭了,肯定要死了。”
“不动了,不动了,已经不动了,肯定已经死了。”
“这俩妇人太老了,美人被抽打更好看。”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兰姨香帕捂鼻,嫌弃地说:“这俩老不死的东西,作死还要连累后人,你瞧她们刚冲出来的地方,还有孩子。”
义哥顺着兰姨示意的方向,看到对面那两妇人刚冲出来的地方,有几个神色焦急的半大孩子,这几个孩子明显不是围观看热闹的人,他们又不敢冲出去救人,一来冲不出去,被官吏拦住的,二来冲出去的结果,只能一起被鞭抽。
小卷毛吓得全身打哆嗦。
义哥靠近他,悄悄问:“怕吗!?”
小卷毛不停点头:“怕……”
义哥道:“怕就不要出来。”
小卷毛紧紧握着义哥的衣裳,满手都是汗,他都要哭了:“义老大,我……”
义哥微微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听话,怕就不要出来……”
☆、恨之入骨
小卷毛想大哭,又担心哭声引起兰姨的注意,他死咬着嘴唇,都咬出血了。
俩老妇人已经被抽打三十多鞭,呼喊不出来了,站在最前面的两名挥鞭人,一人负责提一个老妇,分别将她们甩出官道。
围观人群纷纷让开,担心被血染到衣裳,靠得近的,看到老妇的惨相,略有不忍,靠得远的,都想去看看老妇到底有多惨。
兰姨也伸长了脑袋去看那俩老妇。
义哥身子一矮,从官吏的腰侧挤进去,一溜就上了官道。
他手挽竹监,抓出里面的纸钱往天上撒,高呼!
“皇上,小人有大冤情。”
众人皆一怔,拦卸驾者见过,却未见过一天敢拦两场的,太稀奇了。
兰姨听到义哥的呼喊,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义哥喊着“有冤”大义凌然地站在官道中.央。
兰馆的打手们不敢上去抓,没人有这个胆量!
皇上出游,官道是清场的,谁敢站中.央,都会被拿下。
义哥从怀里摸出准备好的白色头巾,围到额头,头巾正中间,是用鲜血写的“冤”字。
他一把将外衣脱掉,里面居然穿的丧服。
兰姨双眸瞳孔紧缩,中计了,这小子分明有备而来,提前写好血字,提前穿好丧服,就为栏御驾的,早不来晚不来,非要今日出来,而且那竹篮子的纸钱,竟是兰馆帮忙准备的。
义哥一边往天上抛洒纸钱,一边往前冲,不停地喊:“皇上,新狗尾巷三千一百人,被人放火烧死,有大冤……”
队伍再次停下来,六位挥鞭人立即围过来抽他,这些乱民胆子太大了,居然敢一二再,再而三的拦驾,不抽死几个,他们也会被处罚。
义哥被一鞭抽翻在地,嘴里还在大呼:“皇上,小人要状告左内使和程侍中大人,他们带人烧了新狗尾巷,六百多异族遗民,两千五百汉族流民,全部葬身火海。”
他的嗓门很大,能超过鞭响传到很远,围观的人群一次次发出惊呼,这些消息太劲暴了,今天可是瞧了大热闹了。
义哥被御前侍卫打倒在地,一只脚踢在他脑袋上,脑袋像是被踢出个洞似的咚地一声响,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兰姨手拿香帕捂脸,不敢看,他知道今日义哥死定了,本钱白花了,现在人财两空,全打水漂了。
义哥被打得无力反抗,在地上的他像是一块死肉,任由御前侍卫用脚去踢。
小卷毛掏出写有“冤”字的白布条,快迅缠在额头,借混乱也从官吏身侧挤了出去,他个子小,冲进官道,一把脱掉外衣,露出里面的丧服,也跪着喊:“皇上……小人是从新狗尾巷逃出来的,那晚小人亲眼所见左内使和程侍中大人放火……”
话未喊完,已被乘了两鞭。
义哥看到小卷毛跑出来,已无力上前阻止,俩人的计划,原本是一起冲出去栏御驾。
临场,小卷毛怕了,义哥就让他不要出来,谁知小卷毛还是跑出来了。
小卷毛被抽得痛哭大叫,眼泪鼻涕不停的流,还在大喊:“我全家八口人,都被烧死了……”
再喊也没用,御前侍卫将他胳膊扭到后面,小卷毛弯着身体被按押在地。
前方有一行人来,打头的人在喊:“汲黯大人到……”
宫人将此消息传递给皇上。
武帝坐在御鸾中,正有疑惑为何又停车,就听来报,汲黯到了。
太监低声道:“皇上,有乱民拦驾寻衅.滋.事,已被仪仗队挥鞭侍卫拦下,所以耽搁了行程。”
汲黯见皇上御驾,肯定是要下马的,他翻身下马,如行云流水般动作飘逸萧洒。
围观众人都叹汲黯大人好风彩,如天上的白云,高贵不可及也。
义哥吐了口鲜血,脸肿得都圆了。
汲黯走过时,义哥拼命大喊:“汲大人,左内使和程侍中带头烧了新狗尾巷,六百多异族遗民,两千五百汉族流民,全部葬身火海。”
汲大人一怔,淡眼扫过,他看到小卷毛的一头卷发,已确定这俩人是异族遗民,事关异族都不能掉以轻心。
大太监调头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领了命,悄悄退下,摸到御驾后面跟随的朝臣官员处,传递了消息。
众臣都暗中交流,是谁这么大胆?
居然敢栏御驾,还要状告程侍中和左内使。
程卫从袖子里摸出赏金,递给小太监,算做答谢。
“可有看清乱民的相貌?”程卫问。
小太监摇头道:“事发突然,还未看清那俩人的相貌,就被抽得面目全非,只知有个人留卷发,是个异族遗民。”
桑弘羊道:“娴婿可知是谁要整你!?”
程卫黑着脸,不说话,他想起当日义哥的长兄因为杀人被捕,那时义哥就提意要拦御驾告状,今日这事,也只有他有这胆量,另一个卷发的人,必定是他的死忠小卷毛。
左内使很淡定,无所谓惧的样子,鼻子轻哼:“胆敢栏御驾者,找死……”
程卫有种养虎为患的感觉,皇上要清除新狗尾巷所有人,他念着旧恩保下义哥,却未料到,今日换来更大的灾祸。
他察觉有人在打量他,回头一看,正是东方朔。
程卫不便离岗,只能用眼神交流。
东方朔微微摇头,用眼神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程卫就淡然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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