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以前,秦浣必定矜住性子,压下那想法,守着自己一贯清贵的模样。可如今的秦浣——在赵擎烽面前,他当真不想再拘束什么了。
“那便有劳烛华你带我出去跑跑马,透透气吧。”说罢便在赵擎烽的怀中稍稍仰头,抬手自上而下的拂了下对方的下巴。
赵擎烽想过他家殿下肯定会开口,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主动,只一句话一个动作便将他打回原来的模样。
“咳,我现在就带殿下出去转转。”说完,还是忍不住就着秦浣这个微仰的角度,轻蹭了一下他还有些白的唇,而后才又老老实实的将人抱出了马车,命人牵来了跟随自己多年的黑马乌麟。
这三千精骑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亲兵,自然不用担心有人泄露些什么。于是赵擎烽就这样将秦浣稳稳地揽在身前,共乘着千里良驹乌麟,在苍莽空旷的原野上,策马扬鞭玩了个痛快。
看着身前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却十分开心的秦浣,赵擎烽心中说不出的满足。其实十几年前在东宫时,他就想着若有一日可以带秦浣来这西北,放下那些沉重的担子,毫无隔阂间隙的痛快纵马玩乐一场,可惜直到最后也没能如愿。
多少次午夜梦回时所盼望的场景,如今终于真真正正的成了现实,赵擎烽只觉得用那十六年的煎熬换得此一刻的欢欣,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_=
完全想不到开文这么快就会卡文=_=
好痛苦=_=
所以大家点个收藏嘛~~~~~~~~~
第10章 (十)太平
尽管赵擎烽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意拖延,但几日后他们还是来到了武都城中。
两人趁着夜色,在武都府前依依惜别,刚刚相认不久就要再分开,他们心中自然都是十分不舍的。不过好在一来赵擎烽这些年来费尽心思,在那宫中朝中都安插了些许自己的人,必要时略作掩护也非难事;二来秦安平此人存在感也实在不高,只要皇帝不主动召见,便是多日不露面也不会有人怀疑些什么。故而,两人若想再见,实际也还是容易的。
晴夜微风,弯月照在携手于石巷尽头的两人身上,一路之隔的彼方就是圣驾所在的武都府。良久后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笑,赵擎烽转眼间又变回了那副粗鄙愚鲁的模样,懒散无状地向着秦浣侧身拱手:
“殷小王爷,请吧——”
“那韦逊一行,当真是被胡伯勇所灭?”武都府中,暮夏之际依旧繁盛的藤萝架后,何无顷面无表情的品着一盅清茶,偶然抬头看一眼跪于他身前三步处的小将关峰。
昨日,讨伐叛军的各路兵士陆续返回,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赵擎烽居然全头全尾的回来了,而他派出的胡伯勇与韦逊则全军覆没。
何无顷当下便起了杀心,认定赵擎烽此人必不像他面上表现的那般昏荒无能,私下定还因那十六年前的旧事,暗暗筹划着什么。可他还未及有动作,关峰却带着昭行太子的骨灰回来了。
“是,”关峰没有半分迟疑,诚恳地说道:“属下按之前您的安排,与韦将军一直保持联络,那日本该三军共同夹击忠宁侯,可等到属下率军赶到时,却见韦将军与胡伯勇的人胶着而斗,已是两败俱伤,并未见忠宁侯的踪迹。”
“难道,真的是胡伯勇临时起意,又反水了?”何无顷微微颦眉,手中的茶盅轻轻地放到了石桌上,难道——真如赵擎烽回来后在圣驾前所说的那样,他是因行军过莽迷了路,所以才既未传信又从未与叛军相遇?
何无顷心中犹疑不定,而眼前这个他一手提拔起的小将句句所言,又确实与赵擎烽的话一一印证了。
他开始真的有些动摇,也许赵擎烽真的就是个打仗都能跑迷路的莽汉,这次能活着回来也仅仅是因为他运气好,胡伯勇反了水?
关峰一脸坦然的跪在那里,尽是对何无顷的服从。
何无顷沉思了良久后,终是稍稍放下心,亲自将关峰从地上扶起,安抚道:“这一趟,也辛苦你了。”
关峰闻言,再次拱手而拜:“未能完成大人的嘱托,末将不敢言辛苦。”
何无顷摆摆手,眼神中流露出满意之色:“此事原怪不得你,是老夫失策,未能料到那胡伯勇居然还会再反……且华将军剿灭叛军,又带回了那昭行太子的骨灰,也是大功一件。”
“日后,龙甲营在将军手中,老夫也就放心了。”
关峰面色如旧的回答道:“末将必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
无论何无顷究竟有没有放下对赵擎烽的怀疑,这位荒唐无用的忠宁侯依旧每天围着秦骏与秦渝打转讨好,带着他那来自西北的三千骑兵,打着护送圣驾的名义,随着那已逾万人的北巡之队,浩浩荡荡地自东方宣平门进入到大启的京城太平都之中。
秦浣不需掀开车帘,只静静地正坐于滚滚前行的马车中,闭着双目,便能想象出圣驾所经的,这太平都中每一条街道的模样。
他的耳畔是万民迎驾的齐呼声,那“万岁”“太平”的号子,在秦浣听来尤为刺耳。但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就那样听着听着,直到马车慢慢停下,前方传来大太监们的高声通报。
“吉王殿下到——”
秦浣睁开了双眼,他定定地望向前方,而后对一边伺候的德多说:“打开车帘。”
“主子,您这是?”德多疑惑的厉害,但是对上秦浣复杂隐忍的目光,他又不得不息声照做,将面前的车帘,一寸寸的打开。
正午的阳光照了进来,秦浣毫不回避地正对上那耀目的光芒,看着那赫赫队伍之前,坐于马上迎驾的吉王秦巍。
秦巍乃是先帝的庶弟,因其母早去,养于皇后名下,先帝即位后,待他尤为亲厚。甚至将直属皇族的十万兵权,也交托于他。
一个庶出的皇子,能登上如此高位,若那秦巍是个安分守道的,便也该知足了。
可惜,他是个顶聪明的人,却不是个顶安分的人。
秦巍知道,以自己的出身,做个手握重兵还不需离京的王爷,已是极限。但是他却并不满足于此,王位之上便是皇位,他秦巍此生再难登上皇位,但他的儿孙却可以。
秦渝这个痴痴傻傻的继后之子,让他看到了希望。
于是他与同样已不满足手中权力的何无顷一起,利用皇帝因日渐老去而生的疑心,仗着皇帝自幼对他的信任,捏造出了那一桩巫蛊之祸,将太子秦浣生生的拖下了深渊,化成了一瓮飞灰。
秦渝虽然娶了何无顷的女儿,却是个无能之君,注定留不下子嗣。这也就成了秦巍与何无顷约定中最为重要的一环:让吉王的儿子秦骏做储君,只等秦渝百年后,就可承袭帝位。
只是眼下……这盟约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秦浣将满眼的恨意掩去,眼神一转便看到了策马于他车架前的赵擎烽。
赵擎烽也在看着他,两人于这太平之都,万人之中,目光交汇凝望,虽不言不语,却已然知晓了对方此刻心中之意。
他们回来了,为夺回曾经的一切,为这大启真正的太平,他们注定要掀起一场不可避免的杀戮。
车架又起,听得百官朝贺,百姓齐诵:
“恭迎圣驾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少,倒不是因为卡文,而是觉得就应该停在那里了……
本来更少,开头第一节还是从上一章末尾截下来的ヽ( ̄▽ ̄)?
第11章 (十一)宫苑
十月秋凉,经过乍一回宫那番兵荒马乱的流程后,秦浣终于得以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德多的带领下,回到了他的住处。
“文鸿苑?”秦浣看着眼前这处宫苑,一时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也亏得何无顷想得出来,一个二十岁整有封号的王爷,既不赐封地又不许出宫建府,硬生生的留在宫里。他们倒是也想到了秦安平于后宫不便,可又就是不想放人,就将这处与后宫相隔的偏僻书斋,收拾了收拾,赐给他当住处。
“主子,怎么了?”德多有些疑惑秦浣的反应,只催促着说:“主子这一路也累了,快回去歇歇吧。”
秦浣知道此时计较起来无益,文鸿苑里的宫人们也得了信,纷纷赶了出来,打开宫门迎秦浣进去。
这文鸿苑毕竟只是一处书斋,前后不过两排平屋,连个小楼都不曾有。打一进门起,只十来步的远近,便到了宫女太监们守夜所住的两间侧房。此刻简朴的房檐之下,零星的挂上了几盏半旧的宫灯,虽是寒颤至极,却好歹让秦浣瞧着火光,生出了几分暖意。
侧房之间,是道平整狭窄的过道,穿过此处就进了秦安平起居的内院。
依旧窄窄小小的院落,还好贴着东西两侧墙根处各植了一片翠竹,总算遮掩起了生硬的墙壁,也给这院子添了几分生气。
这般大小的宫苑,大小奴才婢女加起来也不过六人,可这六人一齐往小厅中一站,秦浣都觉这屋子窄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都下去吧,我也该歇了。”秦浣无奈的摆摆手,让眼前的宫人去各忙各的,德多赶眼色的为他倒上一杯热茶,秦浣捧在手中浅饮一口,胸中的闷气才稍稍舒散了些。
看着白瓷盏中那幽绿的一叶,好歹这茶还是好茶,且是他一贯爱喝的鸠坑毛尖。
秦浣忍不住又饮了几口,心中猜想着,这大约是秦渝偶然想起秦安平时随手赏的吧。可随即又觉得不对,这味道分明是今夏新上的梓茶,秦渝北巡了好几月,难道还能记得给秦安平赏下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