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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老狼狗 (六安岁)



秦浣怔愣片刻,虽还未开启,他却已然知晓了此信是出于何人之手。

赵擎烽已离京三日了,三日之期比起数载光阴而言,实在短促的让人瞧不上眼,可于此刻的秦浣而言,却又是那样的漫长。

他轻叹一声,小心翼翼的将那黄纸信封一点点开启,取出里面所夹含的纸笺,熟悉的字迹便这样现于眼前。

“疾行二日,现已过司隶之边。今夜宿于一水村之畔,遥望其间灯火时,忽而想起那年与殿下夜出兖州小村时所见之景,心中思念更甚……所幸行路至此,皆平安无事,往殿下放心勿念。”

同样是一字一句而读,先前看那奏章时,秦浣只觉心绪难平,极难专注。而此刻再读赵擎烽传回的书信时,却是字字入心,每一言都视若珍宝。

尤其是信尾那“平安”二字,他虽明知这信怕是昨夜或今晨被送进书房中来的,并非回应自己刚刚所传出的那封书信。但秦浣却不由得用手一次次的抚过那二字,以求得心中的片刻安宁。

“主子,奴才回来了。”秦浣尚还沉浸于赵擎烽的书信中时,之前被派去找李徽了的小太监德多却回来了。

秦浣乍然听到他的声音时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后,才发现那德多却不是空着手回来的,而是提了只食盒。

“奴才去给李公公传了话,李公公听后让奴才转告殿下,说他必会尽快查清楚,还让奴才把这个给主子带回来。”那德多边说边提着食盒来到秦浣的书桌旁,秦浣随手将那雕花的盒盖一开,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那食盒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膳食,而是一摞摞新的奏折。

“这,这怎么回事啊?”德多原以为是陛下知道了主子最近看走着看得辛劳,赏了什么好东西给他补身子,一路上提回来时满心的欢喜,可谁知——这怎么又变成了这些破奏折啊。

秦浣也说不清如今见了这堆新折子后,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了。到最后也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德多的肩膀:“行了,也难为李公公相处这么个法子来掩人耳目,你把这些新哪来的都放我桌上整理好,然后再将我看过了的那些给李公公送回去吧。”

说完便最后又看了一眼赵擎烽的书信,而后将它仔细的收了起来,转手从那食盒取出了一份新的奏折,继续查看了起来。

临近年末,百官所呈之折也渐渐带上了几分总结此年中诸事的意味。除此之外,依照大启的惯例,什么请赐功臣诰命一类的封赏之事,也都汇集与此时上奏。

秦浣近来也看了颇多这样的折子,面对此一类的琐事,何无顷多半只是匆匆写上几字便交由底下人去审理了,除非是有太过离谱的,他才会细细驳复几句。

如此秦浣起先遇到这一类的书折时,却也并未太在意什么,只是今日偶然看到了一份新折,却让他起了几分疑心。

那折子中所奏之事却也简单,无非就说朝中一五品官员李沸因着入京后治理漕渠得了个功劳,便想着就此给他家中老母求个诰命。

而何无顷批复时却说:“……其母无状,常痛骂婢女至夜半,同巷皆为其扰,可知其德行有亏,故不予封赏。”

乍一看时,秦浣只当又是一桩琐事杂闻,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刚要将那折子揭过时,却停住了手。

这李沸之名,他两月之前是见过的。
南北漕渠畅通后,秦浣曾与何无顷商议,将部分南方修建水渠时曾出过力的官员调入京中,也好时时勘测太平都中的水情。而李沸此人便恰在其中。

如此算来,李沸入京不足两月之期,而按大启之惯例,其家眷虽名义上是同行入京,但由于其中住行的安排,实际却要晚许多日才会进京。

如此说来,李沸之母多半入京还不足一月。而何为泽若是真的将何无顷拘禁起来,必是在他离京之前。

如此何无顷极有可能在李沸之母进京之前,便被拘禁了,那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常痛骂婢女至夜半”的呢?

且这等妇女之事,若非真的有所依据,以何无顷的为人,又怎会斤斤计较?

除非……他是真的能听到那李母夜夜痛骂婢女,也想要借此将自己的所在传达出来——

“德多!你再去找李徽一趟,让他详查李沸之母究竟是哪一日入的京,如今又住在何处。”





第64章 (□□)一梦
要查的事太多,要等的消息也太多,尽管秦浣已经将自己能想到的都安排了下去,可他却一刻不停的继续去查看着剩下的奏折,生怕再错过什么蛛丝马迹。

如此当夜三更,德多实在看不下去了,再三劝说后,秦浣才肯离开书房入睡休息。
人虽是这么睡着了,可到了半夜却一波又一波的发起梦来。

起先秦浣只觉自己又站到了崇华殿上,那万人之上的龙椅上坐的却并不是秦渝,而是死去多年的先帝秦崇。

宝冠金衣,龙威燕颔,挥手间百官便齐跪于殿上,高声称颂这这位盛年已过,年岁将衰的帝王。

秦浣只是恍惚地站在原地,或者说漂浮于这时而真时而幻的梦境之中,他一时已看不清周边众臣的面容,一时却又能将秦崇身上的龙袍看个分明,那每一缕金丝都浸染着沉沉的死气与冰冷。

而就在此时,殿外却忽然传来小太监的一声高唱,远远地飘渺而又模糊,但秦浣却分明听到了,他说:“传西北忠宁侯世子赵擎烽入殿——”

这场忽然而至的梦,为他带了多年前那个忽然而至的人。

初见时的画面就这样再一次呈现在秦浣的眼前,他依旧在不知何处漂浮着,看着十七岁的赵擎烽一步步的走入崇华殿中,遍身都是那自西北而来的苍凉,唯有眼神中却蕴着星星火光,映得整个人都是温暖鲜活的。

他向着秦崇行礼,青涩的嗓音响起,那中规中矩的话语却掩不住他的奕奕之气:“臣忠宁侯世子赵擎烽拜见陛下……”

秦浣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而赵擎烽起身的那一刻也看向了他,虽未言未语,可他眼中的那点星火,却一下子燎入了秦浣的心底,从此烈烈而起,至死未熄。

秦浣想要向他走去,可下一刻眼前的场景便破碎模糊了起来,暗红色的宫墙像是被人揉碎后又洒向了天际,一层层,一片片的化作了日落时的霞光,染浮云,映夕阳。

而不远处的赵擎烽面容未变,身上却已换上了轻简的便服,手中提了只不知装了什么的油纸小包,骑着高马穿行于并不怎么宽敞的小巷间,那扬起的衣角匆匆地拂过青砖墙上新挂的黄皮灯笼。

秦浣就这样跟着他,看他翻身下马,步履轻快的迈入了他们的小院子,下一刻他却只觉眼前一晃,周遭已是当年房中之景,而他也闭眼伏在了窗下的小案上。

终究是混乱无稽的梦境,秦浣觉得此时的自己分明是睡着的,可他却仍能看到赵擎烽轻手轻脚地向他走来。

那时的他们,尽管心中已暗暗相许,却仍为君臣之礼所拘束着,极尽的亲密又极尽的疏离。
赵擎烽像是怕吵醒他一般,只是坐到了一个离他并不怎么近的凳子上,安静地看着他睡着的模样。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似是觉得不够,便将那木凳向着秦浣的方向轻挪了几寸,又重新坐了下来。

这一坐并没坐多久,赵擎烽便又忍不住,再次小心翼翼地起身,又挪了几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这样,一点点的缩短着,眼看着赵擎烽已来到了他的面前,越凑越近。秦浣尽力分辨着他的神情,纠结着却又跃跃欲试,像是已裂开的土层再压不住心中的青苗。

秦浣的不知怎的,突然生出几分急切,可他却只能伏在那里,等待着赵擎烽的靠近,等待着——一切又开始破碎模糊。

雕着喜鹊衔枝的木窗猛地被风吹开了,最后的那一刻,赵擎烽到底也没能吻上他,而是匆匆起身去关那窗。

说不出的遗憾与失落涌上心头,秦浣抬眼去看那打断了他们的木窗,而转瞬间窗上的木雕却变成了宫中冰冷刻板的回字纹样,而窗外也飘起了漫天的大雪。

他转头,刚刚还在关窗的赵擎烽,此刻却已躺在了东宫冰冷的石砖地面上,不能动也不能说,只是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望着他……

秦浣被那目光烧灼着,想要避开,却又自虐般的迎了上去,回望着他。
带着最为决绝的眷恋,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别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

这话当年并不是对赵擎烽说的,可此刻四目相对间,却又好似就是对赵擎烽说的。
两个模糊的身影走了上来,架起了地上的赵擎烽,带着他向外走去。

秦浣忽然生出一阵心慌,明明是梦境,可是赵擎烽的离去却是那样的令他恐惧。他想要阻止,想要追上去,可他却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赵擎烽被胡伯勇的手下拖行入那风雪中,走向东宫之外。

倏尔其他的人都消失了,眼前又只剩了赵擎烽一个人,站在风雪中,站在东宫的大门前,转身间面容已变成了十几年后的模样,遥遥地望着秦浣。

他明明没有开口,他明明只是那样静静地笑着,秦浣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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