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方才说是我在教小姐,可旁人听去,多半只会认为我是侍读罢了。
我不敢迟疑,不能让旁人发现我在思忖谜底,当下便在白纸上写了四个字——一掷千金。
萦笙笑然将白纸亮给摊主看,“老人家,对是不对?”
摊主对着萦笙重重点头,赞声道:“小姐厉害。”
萦笙将白纸放下,拿起了第三张谜题,在我面前晃了晃,依样画葫芦地附耳细声说了一句。
“木兰出世。打一植物。”
原先我只觉得有些酥热,可不知为何,萦笙这次凑得比方才还近了些,她的唇瓣不小心擦过了我的耳垂,竟激得我的心没来由地猛地一阵狂跳。
火辣辣的热感从耳根烧到了我的双颊上,我凝神屏气,不敢胡想,连忙在白纸上写出了谜底——花生。
当最后一张谜题展在了我的面前,好似一声寺钟在心底撞响。
“苍穹。”
我来不及多想这谜题到底该写什么,就在萦笙悄声说完后,我便在白纸上端然写了四个字——色1即1是1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竟然这句佛偈都是和谐词,有毒!
☆、第二十章
□□。
我的心为何会因萦笙的这个不经意的举动如此慌乱?
我只是个丫鬟,只是个老丫鬟罢了。
不可胡想,不可胡想。
我在心底不断地告诫着自己,摊主却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从我笔下将那张白纸抽了出来,凝神看了许久。
我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摊主,想知道我是不是答错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摊主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连说了两个“原来如此”,他笑然看向了萦笙,“老实说,这谜底我想了许多,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而沈小姐你这个谜底比我原先想的要更好!”
萦笙悄然舒了一口气,她看了我一眼,满是倾慕之色。
我却不敢再与萦笙对视,垂下了头去。
摊主笑然转身,将那盏七色琉璃灯拿了过来,递到了萦笙身前,“这灯是沈小姐你的了!”
“浣溪,你看!”萦笙欢喜无比地将七色琉璃灯在我面前晃了晃,顺势将灯柄递到了我的手里,“明年等你!”
我有些错愕地看着手中的这盏七色琉璃灯,灯柄上还残余着萦笙的余温,我情不自禁地轻轻摩挲着那儿,总觉得一切是这般的不真实。
曹锋跟大人早就将萦笙的把戏看了个明明白白,两人相视一笑,曹锋当先开了口,“沈小姐之才,实在是让人惊叹,在下佩服。”
大人摇头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既然结果已出,曹侍郎,这边请。”
“请。”曹锋谦然让步,示意大人先行,顺势往我这边又看了一眼。
大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送大小姐回去休息了。”
“是,大人。”小厮点点头,便走了过来。
大人看着我与萦笙乖乖准备回去,这才放心地邀着曹锋往酒楼走去。
终是回到了休息的客栈,今夜过后,想必萦笙的芳名会响彻整个临安城。
我为萦笙骄傲,可心底更多的却是道不清,也说不明的失落。
我茫茫然端着打好的热水走进房间,却在踏入房间的一霎怔在了原处——七色琉璃灯被萦笙点明,七色斑斓映照在萦笙的笑脸上,这一刻她虽然稚气,却美得让人心乱。
一瞧见我端着热水木立在门口,萦笙快步走了过来,从我手中接过了铜盆来,急声道:“浣溪,你为何不让其他丫鬟帮我打水?你别忘了,你今日可是伤者!”
若是没有萦笙提醒,我倒是忘了,我今日是撞了柱的,额角上还有一片青紫。
我想去抢萦笙手里的铜盆,可她比我还快一些,早将铜盆放上了盆架。
“浣溪,把房门关好。”萦笙将干净帕子放入水中,浸了个湿,抬眼吩咐了我一句。
我只好转身将房门关好,走到了萦笙身边,准备从她手中接过帕子,给她濯面。
萦笙再一次躲开了我的手,她满是忧色地看着我,柔声问道:“浣溪,方才猜了那么多灯谜,你的头晕不晕?”
我摇头轻笑。
萦笙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方才我不好问你,这下终是有机会了,你不晕就好。”说着,她腾出了一只手来,拉着我坐在了榻上。
我意识到萦笙想给我熨贴青紫之处,提前拦住了她拿帕子的手,正色摇头。
这不该是小姐对丫鬟做的事。
萦笙也正色摇了摇头,“浣溪,一定要与我分那么清楚的主仆么?”
我愕然看着萦笙。
萦笙已趁机将帕子熨到了我的额角上,温暖与痛意一起涌出,我不禁打了个激灵,想要阻拦她,却被她按住了双手。
“那我现在是大小姐,你是奴婢,你得听我的!”
我无法反驳。
萦笙又加了一句,“不要动,大夫说,这样每天敷一下,淤青会很快散开,脑袋里也不容易留血块。”
我呆呆看着萦笙认真的表情,只觉心酸。
萦笙啊,这世间除了你,还有谁会如此待我?不由自主地,我握住了她的手,低下了头去,不敢让她看见我通红的双眼。
萦笙以为我是顺从了,这样让她更好敷伤处,她胜利地窃笑了一声,道:“这样的浣溪才乖嘛。”
阵阵暖意从额角透入身体,我不敢动一下,生怕一动就坏了此刻的美好。
萦笙手中的帕子温度越来越低,她起身准备去沾点热水给我再敷上一会儿,“浣溪,以后我要更努力读书!”
我吸了吸鼻子,趁机扭头快速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萦笙扭了扭再次浸湿的帕子,又坐了回来,“下次再猜灯谜,我一定能自己一个人全猜出来!”
我哑然失笑,低着头牵过她没有拿帕子的手来,打开掌心,细细在上面写了两个字——我信。
萦笙莞尔点头,却突然担心地问道:“浣溪,你在哭?”
我躲开了萦笙的目光,摇了摇头,在她掌心解释道——有些疼,所以才会哭。
萦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帕子放在了一边的矮几上,双手捧起了我的脸,唇瓣忽地移近了我的额头。
我惊惶无比地看着萦笙越靠越近,一颗心只差没跳出心口来。
萦笙的唇瓣停在了我的额角前,她嘟起小嘴,蓦地轻轻地吹了好几口气,再细声问道:“浣溪,还疼么?”
傻萦笙,为何要学我当年的样子呢?
我猛地摇了摇头,挣开了她的双手,往后缩了缩。
“浣溪,你这是怕我么?”萦笙惑然看着我,第一次觉得我与她之间其实是有距离的。
我又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浣溪,你为何连看我都不敢了?”萦笙想知道我为何此刻不敢看她。
我还是摇头。
“浣溪!”萦笙再次捧住了我的脸。
我鼓起了勇气,顺势抬眼看向了她,七色斑斓之中,她的模样却蓦地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我努力睁大眼睛,可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模糊,我想去牵她的手,可手指刚触到她的手,眼前的一切竟都变作了一团漆黑。
“萦笙!”
我慌乱地唤出了这个名字,黑暗宛若镜子,刹那碎成了齑粉,一切的一切又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轿车内的光线很暗,我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
是那个女孩子!
醒了?
女孩子笑着将便签递给我看了一眼。
我这才发现,我是靠在她的膝盖上睡了一觉,我歉然坐直了身子,快速扫了一眼轿车外的情况。
外面已经天黑了,也不再是堵车的隧道。
这里的一花一木都很熟悉,不是我家所在的小区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觉得我实在是太失礼了,接连对着女孩子说了三个“对不起”。
女孩子眯眼轻笑,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外等了许久的司机与中年男子听见了车内的动静,知道我肯定是醒了。中年男子轻轻地敲了敲车窗玻璃,指了指手表,“小姐,该回家了。”
女孩子有些失落地看了我一眼,低头将写好的便签递给了我。
我正准备看,女孩子却按住了我的手,指了指单元门,意思让我上楼再看。
我点点头。
中年男子拉开了我这一侧的车门,我顺势走了下来。
女孩子贴心地将我忘在车座上的包包递给了我,浅浅一笑。
“谢谢。”
我感激地接过了包包,关上了车门,转身对着身后的中年男子也点头说了一句,“谢谢。”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与此同时,司机已经坐到了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
我看着中年男子也坐上了车,一路目送轿车开出了小区大门,没来由地,心头泛起一阵失落来。
我忍不住想看那女孩子给我写的便签,于是将折好的便签展了开来。
“萦笙是谁?”
是啊,萦笙到底是谁?
不,应该是说,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