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港城这边,虽然仲聆已经有了韩老板为他做事,但是他自己的产业,还一直缺一个信得过的人打理。
正好飘儿来了,仲聆就准备把这些事情,一起交给飘儿。
飘儿显然是非常意外的。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被派过来伺候二公子的,却没想被二公子这样委以重任,小丫头受宠若惊,直接从丫鬟升级成了小老板,感动得差点流眼泪。
反正仲聆又不准备带她回石楠山。
他惯常自己生活,从来也用不上什么丫鬟。
更何况他和班青两个人小日子过的挺好的,突然来了个侍候自己的丫鬟,感觉都变了。
仲聆与班青在元港城停留了许多天,等回了飘儿,他们才启程返回石楠山。
这几天的时间,却让他们等到了计夫子托班青拿回来的那一本古医籍。
这本书计夫子花了不少钱,找了不少人,才辗转把它买了回来。
计夫子拿到这本书的时候,简直是喜上眉梢。
他连课都没心思上了,当夫子的比学生还渴望放假,也不管再过两天学堂就要开学了,他晚上拿到这本书,第二天早上就不告而别了。
过完了年,不只计夫子,班青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了。
他与仲聆告别时,仲聆并没有觉得意外。
仲聆也只是云淡风轻的问他:“这次你要几天才能回来?”
班青郑重的说:“五天,第五天晚上我一定回来。”
于是,仲聆就给班青做了些点心,让他拿着带好。
然后他亲自送班青出去,他们在村口告别。
仲聆看着班青往东边去了。
东边仲聆去过几次,记忆里只有群山环绕,不见人烟。
看着班青的身影隐没在群山间,终于再看不见时,仲聆才动身回去。
他用一天的时间,终于将房邬交给他的书简和信件,全部看了一遍。
仲聆不在的这段时间,房坞一个人查出了一些陈年往事。
线索来自于仲聆做掉的那个冯丞相。
房坞在冯丞相暗格里收着的信件中,找到了几封非常重要的信件,这与当年他们的父亲房图将军,有一些联系。
仲聆看了那几封信冯丞相生前,与当朝将军张卧能的信件往来。
房家两兄弟知道,父亲是被皇帝下旨砍头的,却不知当时是谁,能制住武艺万人莫敌的房图将军,将他按了罪名,强行下狱。
张卧能写给冯丞相的信中,有只字片语值得人琢磨,那意思似乎是在暗示,房图将军是在他手里遇害的。
但这不合理。
张卧能,人称张窝囊,人如其外号,是脓包一个,不可能有这种实力,将父亲拿下。
房图将军正当壮年时,武艺造就比仲聆还高,仲聆如今二十二岁的年纪,张窝囊这样的人,就是带上个一千人,仲聆依然有能力脱困。
更何况是鼎盛时期的房图将军。
仲聆明白,房坞之所以把这些文件给他送来,就是因为房坞也注意到了不对之处,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但这一次,他不能及时和哥哥商量了。
这一天的清晨,早起的仲聆,在无人的林中练武。
哥哥的来信,让过了数月安稳生活的仲聆,骤起危机之感。
他离开活在刀尖边缘的生活有一阵子了,这让仲聆都忘了,之前他的生活中充满着什么。
他意识自己状态的变化,心中的焦躁和担忧难以排解,就通过练武的方式发泄出来。
却没想到这天早上,他练到一半,就碰到了一个想不到的人。
那是大万。
仲聆知道他的名字,在元港城时,他还跟踪过大万,却把人跟丢了。
显然,大万也是知道仲聆的。
两人在林中碰到,就聊了几句。
大万显是已经看了一会,夸赞道:“好俊的功夫。”
仲聆慢慢的收了招,明知故问:“你是?”
大万道:“我是大当家的兄弟,今天是来给计夫子代课的。”
学堂要开学了,毕竟孩子们总得有人上课。
仲聆笑了:“巧了,我也带过课,怎么老计这次没找我?”
大万慢条斯理道:“可能是不太好意思麻烦公子吧。”
“他这次离开得很突然,倒是不知道去哪了。”
大万回答:“他因为私人原因,要去一趟雁城。”
仲聆一愣:“他去雁城做什么?”
大万打了个哈哈:“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先行一步,公子,咱们村里见,我还要回去备课。”
大万走后,仲聆在原地想了许久。
从石楠山去雁城,单程大概需要小十日的光景。
雁城。
一个冬季的时间,够雁城的人们,忘记自己顶替关若韵出嫁时的风光盛况吗?
江北豪族中,能有这等排场嫁女儿的屈指可数,时间又是四个月前,这样一排查,很容易确定关若韵的身份。
当时班青把他抢回来,是有其他土匪兄弟看到了的,计夫子不可能没问过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如果是班青去了,仲聆或许还可以赌一赌运气,可是去的是计夫子,以他的聪明,仲聆并不抱任何侥幸心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班青还要几日才回来。
他不能等计夫子发现这一切,抢先一步的在村子里揭开,那时候计夫子占尽先机,他很难自证清白。
只是他该怎么和班青说?
世事难料,他当时也没想到,自己后来……会和班青有以后。
让他不安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仲聆烦躁的拿剑削了一段枯枝,将它勉强削成了木棍的形状。
他以木棍代枪,在林中打了一套家传枪法。
他出招比平日快,却失了这套枪法应有的稳重力道。
打到最后几招时,他以枪拄地,高高跳到空中。可是地上的木棍没有立稳,向边一滑,差点让他整个人飞了出去。
仲聆仓皇落地。
他知道自己心里不静。
这一刻,哥哥的话仿佛在他耳边响起,仲聆吸一口气,慢慢盘腿坐在林间。
沉着稳健。
修行亦是修心。
他勉强自己恢复平静后,才慢慢回到了村子里。
第五日,班青说好归来的那天,仲聆很早就为他准备了一桌子的饭,只等他一回来,就上锅做出来,每道菜都是班青喜欢吃的。
可是仲聆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天都全黑了,班青也没回来。
仲聆叹了一口气。
他可能,今天等不回班青了。
天黑成这样,他真的不希望班青遵守他们的约定回来。
班青本就怕黑,又不差这一个晚上,明天再见也是一样的。
没等回班青,仲聆也没有胃口,他什么都没吃,把厨房里的东西收了起来。
他熄了班青房间的灯,关好了门,正要返回西山自己的院子时,却犹豫了。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班青。
他脚下一转,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走到了村子门口前,当时他送别班青的地方。
然后,他向东走了过去。
淡云遮月,树木枝叶遮蔽了微弱的月光。林中黑漆漆一片,没有灯火,几乎就什么都看不见。
仲聆却不想回去休息,反正他也睡不着。
林中寂静,入夜后更是寒冷。
仲聆就这样盘着腿,坐在了僵冷的地面。
他告诉自己,要稳,要静下来。
他和班青,现在的关系,是需要更坦诚一些的时候了。
班青瞒着他的,他不能告诉班青的。
他们总该有一个人先退一步,愿意承担暴露和失败的风险,选择开诚布公。
可是,哥哥在江那边情况未卜,如果房坞需要他,他不可能弃置手足兄长于不顾,躲在江北避世,享受他一个人的日子。
他也不能这样不负责任,任性的把自己和班青的关系再推进一步,他不能保全自身安危时,还要班青来承受随时会失去他的焦虑和痛苦。
可如果和班青分开……
仲聆只是想一想,就觉得难受到无法呼吸。
他已经舍不得了。
仲聆刚刚静下来的心,又乱了。
刚刚入春,山里的土地还是冻着的,夜间风冷的很,仲聆穿的衣服并不多。
他被这山风吹的浑身都冷得像块冰,脑袋却清醒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看见东边山上,出现了一小点隐隐约约的光。
那一点微弱的光源,在这一片漆黑中,显得是那样的温暖明亮。
仲聆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意识,向那一点光的方向跑了过去。
那是班青哆哆嗦嗦的在林子中跑。
晚上太黑了,这林子里小风凉飕飕的,班青总感觉有东西趴在自己的背上,舔着他的脖颈。
这吓得他更是没命的往前跑。
在结结实实的摔了两跤后,班青才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林中毕竟地势复杂,白天走还需要小心,更何况黑夜里奔跑?
好可怕!
班青都要吓哭了。
他答应了仲聆在第五天之前回去,可是一个没注意,就忙到了这么晚。
不能言而无信,更不愿意让仲聆白等,选择连夜赶回去,遭罪的就是班青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