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从之前病了以后,一直忙于国事,身子还没有大好便又一身湿地回来,如果公子担忧没有好的借口的话,可以送了药过去,皇上一定会开心的。”
“……”柏子青破天荒头一回接连两句话都被人堵死,第三句更是没有给自己丝毫反驳的机会。对,大概半个后宫都已经知道了。他就是不识好歹,赢粲跳下水救他,还生了病,他非要跟他吵架。大冷的天,赢粲甚至退去偏殿住,留下更暖和的主殿给他,除了禁足也没有更多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他还要得寸进尺,简直天理不容。
柏子青对这种逻辑无话可说。他更无话可说的对象还有他莫名其妙的遭遇!他入宫这样久了,处处都不对劲,更是没有一个人能相信。遇到的与前世不一样的那些人,还都是神经病,一个比一个古怪,简直是一出闹剧。
他最后败下阵来,朝秦公公点点头,跟着他走到偏殿门口的时候,那药已经由太医照看着煮好端过来了。
秦公公截下那碗,抬手递给柏子青端着,复又轻轻敲了敲门。不稍片刻,两人都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赢粲的所谓午睡太奢侈,他只是阖眼休息了片刻,便又继续回到案前,做一些根本不急着处理的事。
秦公公略提了声,“皇上,该喝药了。”
“拿进来吧。”
柏子青僵硬着身躯望向头发半白,慈眉善目的秦公公。两人都没说话,权做表情上的交流。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微笑殷殷,两人一个推门一个拉门,像扳手腕比力气僵持不下。
只是最后总会分出胜负,柏子青一手拖着盘子,防着碗里的药倾洒出来,自然没有秦公公双手来的方便。他无奈之下,也只能顺着秦公公的手向前一跨,大义凛然入虎狼之穴。
“柏公子,一定要看着皇上将药喝完。切记,切记。”秦公公这样对他说,而后替他关上了门。
赢粲坐在书桌之后,并未抬头。他大概以为来的是秦公公,只问了句这么这么久才过来。
柏子青目光无处安放,清了清嗓子出声,“咳……那个……”
赢粲听见他的声音才抬头,柏子青余光瞟了一眼,他似乎是有些愕然,然后习惯性微微眯了眼睛,“……如果你非要回羲和宫,也不必再来告诉我。”
“知道了。”柏子青道,他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这才算任务达成。他其它事也不想问了,转身便要走。
赢粲没去碰那药碗,也没看手上捏着的折子。他的目光虚虚定在一个不具体的地方,正在出神。柏子青这才想起秦公公的嘱托,他有些生硬地转了回来,“那个,那个……秦公公让我一定要看着你把药喝完。”
屋内静极了,那捏着折子的手极其配合地伸向瓷碗,一饮而尽不过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
他轻轻将空碗放回去,朝柏子青的方向推来,对他说了声谢谢。
柏子青本作势收了盘子要走,赢粲那两个字却如同刀一样扎在他心上,他一点防备也没有,几乎是措手不及。
“……你为什么要道谢?”
这个问题他问的很是艰难。对柏子青而言,赢粲永远处于计划之中与预料之外,他是一种不定因素,甚至从某角度上说,他应当是自己的敌人。
可他却对自己说了【谢谢】。
赢粲皱着眉抬头看他,只当这是柏子青的老毛病又犯了,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追究那些他别有用心的证据。于是他淡淡地解释说他没什么意思,只是礼节而已,再者,这本就不必你来做。
“……说的也是。”柏子青动了动嘴唇,伸手收了盘,抱在胸前。
他也终于想起了自己来送药的目的。
“你有看到我的玉佩吗?我今天一直没找到。”
赢粲看了他一眼,像是听他在说一件什么日常的事,只不咸不淡地回答,“没有。”
“……那可能是掉在河里了。”柏子青听他说没有,这才有些着急起来,“或者……或者是我从四合楼跑出来,被人挤掉了……也有可能是我和陆复宜躲那飞箭的时候,正好掉在屋里……”
柏子青叹了口气,他更担心的是那灯会鱼龙混杂,万一被扒手扒了去,找回来就更要花更多的功夫了。
“飞箭?”赢粲冷冰冰地道,“你们当真只是‘一面之缘’?”
“你这是什么意思?”柏子青听他对这些事在意,对玉佩丢了反倒无动于衷,忍不住又要生气,“我现在是在说冬青佩的事,那是皇家的东西,跟陆复宜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初你父亲拿玉佩跟我商量退婚的事宜,我再将玉佩给还你,与你说可以让你走,确实是有私意,真正的目的是不想放你离开。”赢粲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说的对,那是我‘处心积虑,别有用心’。”
“没有那块玉佩你也可以出宫,年尾的事情多,等过了年关,你离宫的事情会继续交由礼部处理。”
“不必找了,这大概是天意。这回,我再没有理由可以留你了。”
他平平静静地说着这些话,语气也很是诚恳。柏子青本能的明白自己不应该再相信他的话,赢粲是个中高手,一定是又一出苦肉计,是在骗他,博他的同情。
他怎么会再一次上当?
于是柏子青笑了,他竭力克制住指尖的颤抖,尽量笑的发自肺腑。他的声音也很是平静,他对赢粲说,“好,很好,那我也就省了心力,不用去找了。等一下我就回羲和宫……你也不会再禁我足,对吧?”
“对。”
“好,谢谢你。”柏子青只觉得什么情绪充斥了大脑,他理直气壮,说完了,潇洒地转身便走。那红木桌离门口有二十四五步的距离,他挺直了腰,一步一步向前,伸手推开门,再顺势将盘子塞到秦公公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柏子青回了羲和宫,他闭门谢客,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不要,最后连小九都被赶了出来。灯会上闹出来的事情满朝皆知,人人都知道柏子青与陆复宜被困,皇上拖着病躯跳下冬天刺骨的河水救人,而后直接抱人回了甘露殿,当晚两人便大吵一架。京城又落了一场大雪,柏子青在甘露殿里住了三天,宫里传什么的都有,好多人也都知道他们分开睡,柏子青被下令禁足,加之先前闹出来的事,兴许就要这么【失宠】了。
后来,那风口浪尖上的“柏公子”回了羲和宫,好似也并未有什么惩处。只是下人们遭了殃,他们向甘露殿的人哭诉,“平日里和善的柏公子脸黑了三天,连平日喜欢吃的点心都不要了,但凡有什么事不称心便大发雷霆……”
另一边的人也苦着脸,“你们是不知道,皇上本就是不好伺候的,现在更是恐怖,上回那个谁谁谁直接都被吓哭了……”
薛猷定最爱听这些八卦,转头便告诉了柏昀。
“那上次的计策还挺奏效的”,柏昀心情大好,他这么想着,借着还书的理由过来探望柏子青,顺便与他商量商量两天后冬至他生辰的事情。
第54章
54.
柏昀根本没有想到柏子青根本就忘了两天后是冬至这回事。京里的那些事他也听的不少, 于是这两天对着那陆复宜, 态度就愈发冷淡了。
陆复宜起初应该是想透着柏昀的关系见一见被禁足在甘露殿的柏子青, 但后来见柏昀对他爱理不理的, 也就笑笑作罢。但陆复宜毕竟是陆复宜,他没法从柏昀这里下手, 便毫不客气地直接去问赢粲了。
“那日柏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 可否让陆某当面道谢?”
那时正值大殿上, 几人还正在讨论各往来商品类别的问题, 陆复宜忽然这样开口, 打的是措手不及的主意。薛猷定还凑着热闹吹了声口哨, 被柏昀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脚。
这话问的是龙椅上的那位,也是他们这些天心情跌倒谷底的皇上。
平日遇到这种事, 赢粲大概又是打哈哈地圆过去。兴许是他这些天确实心情糟糕,对着陆复宜那张笑脸,他破天荒的冷哼了一声, “烦请陆使将公事私事分开, 就不要在大殿上讲这些匪夷所思的话了罢!”
不仅是不行的问题,赢粲甚至催动薛猷定赶紧将事件了结,大概是想在年关前就让陆复宜在眼前消失。薛猷定满口答应下来,却还是按照往常办事的速度催办, 一点也没有将那圣谕放在心上的意思。柏昀问了他两回, 他一回推说自己想看这笑面使臣与冷脸皇上的热闹, 一回推说自己那曲《桃花扇》还没听完, 将人赶走实在太可惜了。
柏昀的职级不高, 权靠他的背景与他和薛猷定的关系撑着,对赢粲等人的事实在插不上手,于是后来闲暇时,他甚至还带上了那本《溯光回录》,在众人都不关注的角落里光明正大地看。
宫里最近太平静了。柏舒说,这种平静不论是好是坏,都意味着皇上暂时将柏子青封后的事情压后了,这起码还算是个好消息。
柏昀那天将柏子青与他商量完的事告诉了长平公主,这些天外面的声音颇多,她还连连追问柏昀这是不是计划之中。柏昀不知怎么和她交待,只说柏子青自有想法,让她不必担心。
相似小说推荐
-
长安花 (汪叽他大嫂) CP2018.07.06完结这个世界上拥有两类人:一是娇生惯养的利他主义者,二是受尽苦难的自我主义者。连载进度:完结...
-
此山是我开 完结+番外 (山有木兮君如玉兮) 晋江2017.10.29完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做媳妇!”大梁朝八十九年,九皇子赵易莘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