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骑马走在歪歪斜斜又凹凸不平的山路上,却安静地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没有人抱怨,因为彼此相信,明明知道将会遇到什么,仍然义无反顾地追随。这些兵士追随他们的将军,而他们的将军齐穆追随苏雩。
上坡又下坡,终于到了一段平坦又好走的路。
也就是在这大家稍稍舒了口气的间隙,前面一个个黑色的身影显露出来。
苏雩毫不意外,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带了人来,毫不犹豫地吩咐齐穆挡着,自己和姬良臣突围而出。出去之前淡淡喊了一声:“喂,都给我活着。”他清楚明白这些士兵的后果会如何,可是现在的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他所倾心之人。尽管是如此自私的理由,他也要冠冕堂皇地说自己别无选择。这样,才会不那么难过,本质上这一点他和姬良臣很像。
月色里,两匹马在偏僻林间小路上疾速穿梭前进。
翼带着人马被齐穆的士兵缠斗着,一时脱不开身。
“前面可是有支流?可以渡过去吗?”姬良臣问道。
“嗯,快到了,再忍一下。”苏雩简短的回答。
姬良臣的体力倒是没问题,不需要忍。不过,转念想到苏雩和翼拖了许久时间,现在体力怕是不济了吧。说:“阿雩,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
苏雩停下望着身后的夜色,“休息倒是美事,不过,阿穆拖不了翼多久,何况会被抓翘掉的人是你,不是我。”话虽如此,却是把马驾地更快。
姬良臣无言,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啊,既幸福又心疼。这件事结束,就迁都晴雪村,一起好好生活吧。
良久,当姬良臣以为不会再有人追来时,夜色里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路面在微微震颤。
若是只有翼一人追来,倒是不用担心,怕就怕在没完没了。
“阿臣,快点走,我......”留下断后的话未出口,便被打断了。
“一起走,我不想再一个人等了。”姬良臣固执。
苏雩转头看到他眼里唯一的坚持,轻笑同意。
两匹马并驾齐驱。
翼骑着夺来的马跟着,望着那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最终从怀里掏出了准备已久的小型弓矢。
拉弓,疾射,双箭齐发,他在赌。
一支箭射在姬良臣的马后腿上,一支直直地朝苏雩的后背心疾驰而去。明明这不是他的目标。
他只是在赌,赌那个人会为苏雩挡去那支箭。
下一刻,他赢了,几乎毫无悬念。瞬间,那人飞身跃起,坐在苏雩身后,那箭射在他的后腰。
于是,再次弯弓,这一次,这第三支箭毫无意外地直直插进姬良臣的后心。
没有人知道他最好的武功是骑射。包括几乎看着他长大的齐凌傲。
他的任务完成了,脸上却仍旧是万年不变的没表情。
只是心里:苏雩,这样你才是真正自由了吧。
第23章 是福是祸(下)
在箭射来的时候,即使被处理的无声无息,姬良臣也察觉到了。
而苏雩却因为困倦,不曾注意,更是因为他根本想不到翼会向他出手。不过,即使察觉,他也无法躲闪,也不能躲闪,因为身前是小绿。
所以,当姬良臣落在他身后,搂了他的腰,与他共乘一骑时,他没有察觉出不妥。
更何况姬良臣还在他耳边极温柔地笑:“我的马惊了,只能和阿雩共乘了,阿雩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想一起骑呢?”说着还把身体贴得更近,脑袋枕在苏雩的肩膀上。
苏雩的反应除了受宠若惊,就只能把更多的精神力用在控马飞奔上。
当第二支箭射来的时候,姬良臣已经失去了抵挡的条件和气力。
他只是猛地加大了声音:“阿雩啊,这次,我可算是决定了。”
“什么?”苏雩惊奇于他的下文。
“此间事了,我就把盛荆国都迁到晴雪村。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不是?”
苏雩笑:“这是你最后的决定?愿意放弃与哥哥的回忆了,不过,我也没有那么霸道,可以允许你在心里想他。”
“嗯,......突然发现...现在心里眼里都是你了哎.....”
苏雩笑得更开心了,“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停了一下又道:“不过,我不想再和你做那事了,真心很疼。”
姬良臣声音一顿,道:“笨蛋...不想做就不做了......是疼呢...”声音有些弱。
夜色里,只剩下苏雩的马走在路上‘踢踢踏踏’的声音,孤零零地,回荡在山间河谷。
孤寂至仿佛这偌大的天地都只剩下此间这方寸的存在。
苏雩隐约察觉到什么,轻笑出声:“阿臣,我跟你说一个我的秘密,你想不想听。”
姬良臣仍枕着他的肩膀,“你说......”
“很小的时候,我跟阿忆,也就是我娘,打赌说,若是我能找到桃花源,她就带我去找我爹。那时候白痴的要死。其实哪有什么桃花源,不过是陶大老爷杜撰出来自我娱乐外加自我欺骗的手段。我傻傻地找了两年,五湖四海,还是一个人,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但是,当时迫切地想要知道我那未曾谋面的爹长什么样子,就想了个办法,我找了一块又古老又巨大的石头,开始在上面雕字,当然也只有那时候才觉得那石头巨大。后来,找刀具,慢慢刻了两个多月才有些样子,其实也就三个字‘桃花源’罢了。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去找我家阿忆来看,现在我还记得她当时大吃一惊的表情,我以为骗过她了,结果,她直接给我来了一句:‘小雩,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然后,我就只能彻底凌乱了,找我爹的事也不了了之......”
马儿前进的速度也随着苏雩的语速越来越慢,“从那以后,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找个合适的地方,矗一块石头,刻上‘桃花源’三个字,你可以去找,每个地方都有,只要我曾经去过......”
“好...”姬良臣似有若无地回应着。
“阿雩,你知道吗?我虽然有阿忆,但她总是在忙她自己的事,所以,第一次听哥哥说起你们的事的时候,我在想若是我也能有这样一个人该多好。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自信你就是那个可以一直在我身边的人......”
“......”
“阿臣......”
“......”
“阿臣,你不会留我一个人的是不是?”
“......”
“我真正的秘密还没说呢?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偷懒了?...还是告诉你吧,我哥哥,苏沂,还活着呢。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吧,你惊喜不惊喜?”
“......”
“阿臣......”
“阿臣....”
“阿臣...”
回应他的最终只是这寂寥空洞的夜空和夜色。
“爹爹?”小绿的声音蓦然响起。
苏雩像是回魂一般,瞬间惊醒。
低头看着怀里绿儿疑惑的神情,手脱开缰绳,向后缓慢地抚上姬良臣的背,却又只是刹那,闪电般弹开,脚下也是一滑,三人一起从马上跌下。
苏雩下意识地移动,垫在下面,一只手用力托着小绿,半个身子被姬良臣压着,背部撞上尖刻的岩石也毫无所知,只是,死死盯着姬良臣背上插着的两支羽箭,和在月光下被血液染成大片黑色的锦色袍服。
怔愣也只是瞬间,苏雩的脸上像是结上了千年寒冰,月光下更是冷凝,仿佛失却了温度。
出手利落地切断箭矢后的长羽,凝神,将双掌抵上姬良臣前胸,‘自然之力’缓慢推进的同时,箭头也被移除体外。伤口有‘自然之力’控制着未再流血,不过,后心那一箭却是极度危险,若是射程再近一些,恐怕直接射穿的就是心脏了。
苏雩不敢停下来,也不敢感受那里还有没有心跳,他所有的注意力和精神力都用来凝聚自然之力,再不断给对面之人输送着生机。
直至,看到姬良臣那紧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苍白的脸稍有血色,才微微卸了力,轻轻喘息着,止不住的汗水如雨而下。
强撑着,撕了内袍的下摆给姬良臣包扎了伤口,安置在树下。也慢慢靠坐在树旁,闭目养神。夜风吹着,似乎连人心都能穿透,好冷啊,真的好冷。
这时,一直默默坐在一边看他动作的小绿,轻手轻脚地移过来,拿了自己的小袖子给苏雩擦拭脸上的冷汗。
苏雩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绿儿,去找小雁,让它带你去找你阿竹叔叔。”
“爹爹,绿儿想陪着你。”
“绿儿乖,这儿太危险,爹爹怕护你不住,你先走,和阿竹在晴雪村等我们。”随即抬手轻轻捏了绿儿的小脸,又道:“难不成绿儿怕走夜路?”
“不怕,爹爹不在的时候,夜路和红儿走太多了,何况还有小雁。”小绿信誓旦旦。
“好,那快去吧。”他养的小孩野外生存能力都不是一般强,姑且,就放一回心吧。
小绿一步三回头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夜更冷了。
晨曦初露,望着那枯树梢缓缓升起的圆日,姬良臣醒来的那一瞬还觉得极度不真实。
本来就是冬日,清晨又格外冷,再加上那犹如实质般的目光冷箭,死死地盯着他,姬良臣不禁一个寒颤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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