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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完结+番外 (维维兔)


  为何不早些说呢?为何又还是说了呢?
  为何失了颜面竟未怪罪,回来却还要赏呢?
  白玉翡翠真是自个儿勾走地么?
  还是那日晚间太乱,驼妃太监和巴和巴便一同裹回来了
  圣上说不是他赏的,安爷又说是圣上赏的,究竟到底是不是赏的。
  唉。
  帝心似深海,难探喜怒,难窥哀乐。
  现下低微如我,如何能逃脱。
  沮丧的长长的一声叹息,消融于黑夜中,困局无人能解,年轻的四品内侍茫然无措。
  然无论夜里如何难眠,第二日仍是起得很早。今日乃除夕,一年的最后一日,辞旧迎新之时,怎可丧着脸面,打不起精神。
  众奴才随安喜入养心殿西暖阁。
  圣上今日起得比往常还要早上半个时辰。
  历朝规矩,除夕当日,帝与后宫众嫔妃要一同在重华宫用早膳,只有年节时后妃才能陪宴,这也是皇家一年里难得的团圆。
  “ 奴才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 众奴才齐声贺拜。
  “ 起罢。”
  “ 谢圣上。”
  皇帝端坐榻旁,目光扫向下首。
  魏七立在后头随众人一同弹马蹄袖打千。
  前者松了口气。
  昨儿夜里他做了一个怪异的梦,竟梦着了这奴才。
  梦着这奴才涂脂抹粉,穿一袭轻薄的绯红女子长袍,对着自个儿盈盈下拜,口中柔声道: “ 妾谢圣上恩典。” 吓得他霎时惊醒。
  魔怔了不成。
  皇帝起身,宫女捧着吉服上前伺候。
  上戴中毛本色貂皮缎台苍龙教子正珠珠顶冠,穿蓝江绸面青白膁皮金龙袍、石青江绸貂皮金龙褂,戴正珠朝珠,束黄绉绸腰带上绣行龙五条,配五色云纹,脚穿石青缎棉皂靴。
  面容尚带晨起的阴沉,众人余光偷瞥,更觉圣上气势威仪,凛然不可侵犯。
  天子起行,奴才们避让,经魏七跟前,后者垂眸,心跳如脱兔。
  “ 魏七留下。” 淡淡的一句,状似随意。
  “ 嗻。”
  不知情的宫女们替他觉着可惜,过会子早膳必定丰盛,黄米饭、饽饽、年糕,枣糕等等,样样都精细,圣上往年都大赐随行宫人,可惜魏七无福,头一年升至圣上跟前,竟不能去,也沾不着福气。


第60章 青花红梅
  重华宫位于储秀宫后头, 现下正殿里头已坐满了穿金戴银的妃嫔们。
  只是今儿一个个地都额外沉默。
  昨儿延禧宫内众人合演的那场戏令圣上拂袖而去,今日是除夕佳节无人再敢触霉头。
  皇帝一人端坐在桌旁,宫女太监们簇拥环绕着伺候。
  只是又不见昨日那个刁横的奴才。
  众人分坐在其余的桌上,心思各异。
  有的猜必是昨儿叫圣上失了颜面,现下已被圣上厌弃,挨了板子,锁在屋内养伤, 只是年下不好声张,怕触了霉头。兴许再过个小半月,人就悄无声息的没罗。
  也有猜是圣上有意维护, 又将人留在养心殿里罗。毕竟昨儿圣上回乾清宫时都仍不忘令那奴才跟着,好似将他留在这儿会叫咱们给吞吃了似的,姐妹们个个都生得温婉貌美,又不是妖精。
  只是现下再多的心思也得藏着, 不敢问一句。
  皇帝跟前的金龙大宴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糕点数都数都数不过来。
  中宫坐在他西侧的另一张桌旁, 殿内落针可闻,不似在吃团圆宴,倒像是在做清晨的祷告祭拜。
  皇后下首靠里数第四张桌几旁坐着的是宁嫔。
  她有些奇怪,不同于其他嫔妃那般小口舀着粳米粥或燕窝羹吃着, 她一直在吃跟前的一碟子酸橘山楂糕。
  这就奇罗,大清早地,吃一小口是开胃,吃一碟子难道不反酸么, 牙都要酸倒罢。
  众人瞥她那一口半个的淡然的吃态,起了疑心。
  常言道,酸儿辣女,该不会是有了罢!
  是了,从前也未见她这样吃酸。
  真真是撞了大运不成,老天无眼,竟叫她在这等好时辰有了龙种。
  只中宫暗地里嗤笑。
  “宁嫔怎的只用点心,不用些垫肚的?本宫见你吃得这般酸,莫不是有信儿罗?该叫太医来瞧瞧。”
  皇帝咽下一块甜糯米枣糕,抬眼。
  瞧见一碟只剩两块的黄橙橙的酸橘山楂糕,停了一瞬。
  牙口咯咯颤了两声,道:“是该瞧瞧。”
  “回圣上皇后娘娘的话,妾有罪,非是有喜,只是妾爱酸食,见这碟糕点滋味儿尚可,忍不住便用得多了些。”她垂首低声回话,面容染粉,很是不好意思。
  皇帝却曾责怪,倒还勾唇笑了一下。
  “莫要酸倒了牙。”
  “妾谢圣上关怀。”
  皇帝入重华宫已一个时辰,除中宫外,只开口对众嫔妾说了三句话。
  起罢。是该瞧瞧。莫要酸倒了牙。
  两句是对着宁嫔的。
  众人暗自恼恨。
  真真是招摇。
  宴毕。
  皇帝大赏在场众奴才,每人得了好几碟子吃食不说,还各有银裸子拿。
  一时倒是喜气洋洋,谢恩不断。
  “安喜。”皇帝一揽手。
  “奴才在。”安喜躬身凑近。
  “捡一份送回乾清宫。”又抵唇轻咳一声儿,似是不大自在。
  “要酸些的。” 又停一会儿,“莫要太酸。”
  到底要酸还是不酸呐。
  安喜心中乐开了花,悄声问道:“圣上,是留着您晚间宵夜用?”
  御膳房时时刻刻皆备着热乎的吃食,天子哪里沦落到要特特将早膳的吃食留着,等到晚间用?更何况那时还得吃饽饽(饺子)。
  皇帝将手中的茶盏一掷,抬脚踹安喜。
  这老东西。
  “赏魏七。” 叫他也沾沾福。
  “嗻,奴才明白罗。” 安喜虽挨了一脚,却仍腆着个脸笑嘻嘻,难得能臊臊他的主子爷,哪能不乐呵乐呵。
  魏七这会子正在东暖阁内往靠窗青花瓷瓶中插红梅,修剪枝丫。
  圣上不叫跟去,也不好偷懒,真就待自个儿屋里睡大觉,是以他便拣些松快的活计来做。
  伺候王福贵的奴才一路拎着提盒回来。
  问过外院的奴才后径自走进东暖阁内。
  “ 魏爷!” 他亲热得唤一声,“ 您怎的还插花儿呢,赏赐到罗。”
  魏七吓了一跳,转过头,“ 小王公公。 ”
  他勾唇笑:“ 你怎的回来罗什么赏赐 ” 目光却停在食盒上。
  “ 回您的话,圣上特特叫安爷替您留下一份差人送来的,想是您未随行,着意赏您的。”
  魏七一怔,搁下手中的小铜剪,往殿外头走了几步。
  小王公公行至他跟前躬身行了半个礼,“劳您收好,皆是些精巧东西呢。”
  魏七垂眸,低声道:“辛苦你走一遭,劳你替我谢个恩。”
  “嗳,魏爷您放心,小的定将话带到。”
  两人寒暄几句,小王公公告辞时,魏七留住他,似想了一会子,最终自袖口里掏出两个银裸子递过去。
  “年节事多,倒叫你又平白跑一趟,小小心意,小王公公莫要嫌弃。”
  小王公公本欲推辞不受,干好圣上派的差事是理所应当,哪有什么劳累的说法。
  他的手臂要来挡,脑子里却又突转了念头。
  以魏爷如今的身份,倒是真可以赏赐下头人罗,自个儿不能再同从前一般将他当小子瞧。
  是以千谢万谢地收下,又多说了许多吉祥话,反倒叫魏七觉着不自在了。
  银子又不算多,只是个意思罢了。
  人走远了,魏七望着留下来的四层朱漆大食盒,瞧了两眼。
  终于忍不住揭开一角往里瞟。
  皆是平日里难得吃着的,且都合自个儿口味。
  他一时愕然,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儿。
  叹息一声,将东西提了回自个儿屋里。
  这日皇帝在外头忙了许久,直至戌时七刻才归(近晚九点)。
  御驾停至乾清宫前,魏七领着宫里的奴才们在外院接驾。
  “奴才恭迎圣上銮驾回宫,圣上万福金安。”
  “起。”皇帝自銮轿下,负手朝里走。
  “嗻。”
  至东暖阁,抬眼随意一扫,停住,倒是有些意外。
  暖阁两侧朱漆雕花窗柩下边,每条长条几上摆着的青花瓷瓶里皆插满了红艳艳的梅花,挤得密密麻麻,花红似美人胭脂,开得热闹,应着窗柩上贴着的大红福字,将东暖阁装点地好似大家闺阁。
  皇帝皱眉,转身望向跟在后头的魏七。
  “这谁弄的?”也不知晓要管一管。
  “回圣上的话,是奴才安置的。奴才想着年节里头除旧迎新,该多添些喜气才是。”喜庆自然是越多越好,白色不吉利,都该扔了。
  皇帝眉头舒展,却又挑起。
  望着他,一时噎住,无言。
  谁家中的梅是这般插的?不见白梅相称倒也罢了,瓶子里塞这么多又是何意?大红艳艳,俗不俗气。
  安喜心道:怪不得从前内院的掌事太监只叫他管储物,司库房,从不叫人捯饬屋子。
  皇帝细细地瞧,道:“挺喜庆。”也不说喜欢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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