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里面的小乞丐道:“放心吧,奇哥,回来能不能帮我们带点好吃的,最近吃的糠里面和着观音土,吃着肚子不舒服!”
小奇笑道:“整天就知道吃,汝南什么光景你们不清楚,那里能有好吃的能轮到我们,前些日子我在云州城里听说皇帝老儿将太子派来云州赈灾平乱了,虽说昨天乱军烧了钦差一行的粮草,但太子殿下来了,云州开仓放粮是迟早的事情,每日换岗到城里去看看,一旦开始放粥我们的苦日子就结束了。”
小奇交代一番之后就随小川和阿宴上路了,路上小川道:“小奇,钦差真的快来了吗?朝廷会收复汝南吗?”
“肯定啊!皇帝怎么会允许大梁还有别的皇帝,哼~”
“那汝南岂不是要开战了?那我的父兄……”
小奇道:“汝南开战是迟早的事情,因此我们在汝南不能待太长,三天之内如果找不到你的父兄,我们还是必须离开,我虽然很喜欢那把匕首,但不想把命留在汝南。”
小川道:“那打仗很凶险吗?”
小奇不耐烦地看着他,道:“废话,血肉横飞的,能不凶险吗?”
小川假装没看道小奇不耐烦的眼神,道:“那朝廷会收复汝南吗?”
小奇道:“收复汝南是迟早的事情,汝南天国不过是一帮没见识的农民,朝廷一旦出动了北厢军,那收复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不动声色对了个眼神,这小乞丐收集分析情报很有一手啊!
小川的眼神看向小奇的时候又恢复了不喑世事的天真模样,他真心实意道:“小奇哥,你真厉害!”
小奇不说话,唇角朝左边弯起一个弧度,气宇轩扬地大步向前走去。
因为汝南叛乱,所以从云州到汝南的大码头已经封闭了,不许两地百姓走动,但仍然有些很小的码头还有去汝南的船只。
小奇将阿宴和小川的公子哥衣服都当了,当了一吊钱,给三人买了去汝南的船票。
两天之后就到了汝南城门口,门口果然有两个站口在审查,聚集着许多衣衫褴褛的流民等待审查进城。
小奇道:“你们俩先在这里等等,我先去看看。”
去了没多久,小奇就回来了,道:“今日城门口审核比以往都要严格,应该是城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小川天真地问。
小奇看着他那傻子样儿,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这一路上,这个小川老是问东问西,简直比念经的和尚还烦!
阿宴这时候出声道:“你再去看看,看看守卫能不能通融一声,让我们今日进去,毕竟我们的时间也不多。”
小奇看了一眼颐指气使的阿宴,没说什么就去打探了。这个阿宴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时常有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他一般情况下不敢忤逆阿宴的意思。
小奇走远了之后,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许霁川问道:“是不是王猛……”
太子殿下点点头:“那天我在桑园装病的时候,曾经让阿九带着我的手谕去找王猛,让他将一些吴二喜这边的俘虏放回汝南,毕竟那天晚上义军大营里发生的事情天国不能不知道。”
许霁川道:“算日子,这俘虏也已经进城好几天了。”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不管怎么样,门口排查这么严格,肯定是汝南出事了,这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许霁川点点头。
小奇很快就回来了,他道:“今天进城是不可能了,进城的名额已经满了,不过守卫说明天早上还是他当值,让我们明天早上第一批进去。”
阿宴点点头,没说什么。
小川崇拜道:“小奇哥,你真厉害。”
阿宴撇了一样小川,转开视线望向远处。
眼见今日进城无望,他们只好和其他没有进城的流民一样缩在城墙根底下将就一晚。
阿宴抬眼望去,城墙根底下挤满了明天要去汝南的流民,他问道:“这些流民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小奇抱了一堆干草放在墙根底下,道:“一般都是从汝南周边的其他州县过来的,天国占据的汝南五州是水灾最严重的地区,也就汝南城还好一些。唉……我看朝廷就算不打,汝南也撑不了多久了。”
小奇边说边将干草铺好,然后又生了一团火取暖,一切做好之后,他道:“快睡吧,明天我们天不亮就要去城门口排队。”
城墙根底下的流民渐渐入睡,耳闻着小川睡熟的呼吸和柴火的噼啪声,阿宴一时睡不着,抬头不期然撞上天上的寒月,此地此人此月,竟让他觉得比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心安。
第67章 野死不葬
太子殿下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 小奇将他二人晃醒, 阿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醒来才发现, 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天边的启明星还在黑沉沉的天空挂着发出明亮微弱的光芒。
他们也挤到门口去排队了,小川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头靠在阿宴的后背上。
小奇将他二人引到队伍里之后就去打探情况了, 只剩下阿宴和小川二人在原地等待。
不一会儿,小奇就带着他们去找那个城门的看守, 那看守斜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快些进去吧。”说着, 那守卫恶狠狠地看着小奇,道:“小杂种, 别忘了你给爷的保证!”
小奇赔笑道:“怎么会能,军爷是知道的,小的一向安分守法。”
那军爷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痰, 道:“滚滚滚~”
小奇谄媚地笑着走了老远, 直到那军爷看不到了表情才恢复正常。小川和阿宴跟在他身后,小川好奇道:“小奇哥, 你应该给了他不少钱吧,不然那军爷能让我们进来?”
小奇冷哼一声,“钱算什么,在汝南这地界上, 黄金白银算个屁!他们根本不稀罕。为了能进来, 我给了他一斤粮食, 不然你以为呢?”说罢,他仿佛自言自语般道,“看来这城里已经快要弹尽粮绝了。不行,不行,一定要早点走,粮食没了城里肯定要出乱子的。”
小川和阿宴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从城门的洞口出来就到了汝南的大街上。汝南本就不是个富庶之地,虽然大小也是个交通要道,但水患连年,因此城里并不繁华,主干道只有一条,就是刚进城门的那条道,名为福康路。
若是以前,福康路上虽不敢说是熙熙攘攘但起码也是个来往络绎不绝之地。此刻,福康路上虽然人也很多,但走着的是少数,大多数人都穿着破衣烂衫躺在路上。
街上的店铺十家里面有九家关门,唯一一家还是棺材铺子,门口停着黑漆漆的棺材。
水患频发,人口打量死亡,按理说棺材铺子的生意非常好,但看上去并没有。
人们好似已经被水患和饥饿打的疲惫麻木,整条街上人很多,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连空气仿佛都是污浊凝滞的。
此时,一声尖叫打破了长街的寂静,声音短促,仿佛一声濒死的鸟鸣,人们看向声音来源时候的动作都缓缓的,仿佛是慢动作,那尖叫的声音气喘吁吁道:“死……死人……人了。”
街边巡逻的士兵看到之后吼道:“他奶奶的,吼什么吼,死人没见过吗?大惊小怪,再叫唤爷让你永远叫不出来。”
那女人捂着嘴巴,惊悚地看着士兵。
那士兵拿着鞭子,道:“将这个倒霉的死人扔到城外去,免得城里起瘟病。”
人们麻木地看着那两个士兵将死者抬走了,街上的人脸上全部露出兔死狐悲的动容,但转而就麻木了,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呢。
福康街的名字是对现下这条街上景况的莫大讽刺。
见此情此景,太子殿下喃喃道:“野死不葬乌可食。”
许霁川顿住脚步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很多天国的景象,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忍不住问道:“天国不是‘均贫富,耕者有其田’吗?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小奇稀奇得笑道:“哟,你一个公子哥还知道天国的纲领啊!”
小川道:“这不是为了救父兄,我才打听了许久天国的事情,刚开始听着觉得天国很有世外桃源的感觉,只是觉得这口号太不切实际了,想着实现很难,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小奇道:“你们这些公子哥,不知人间疾苦,听风就是雨。既然天国向大家描画的世界那么美,那为什么那么多农民起义不以这个为口号?哼!也就是在汝南这几个地方,大家都饿出幻觉了,才会去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这个梦也很快就要醒了。”
正说着,突然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他们跟前飞驰过去,阿宴作为大梁的太子殿下,自小享尽荣华富贵,看眼前这个马车也不得不承认马车的华丽,只不过他绝对不会坐这样的马车出门就是了。
这马车的四个角都是用黄金做成的,冠盖是用鲜绿色的纱幔做成的,四个角上各镶嵌一只鸽子蛋大的珍珠,车壁上用银画着年画娃娃和鸳鸯戏水,画风很是一言难尽。
马车的主人不经意间撩起帘子,阿宴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恨不得冲上去帮那人闭上帘子,百姓的生活已经很苦了,这人为什么还要给他们的心灵造成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