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奇道:“没有其他可能,臣定能查清楚!”
太子点点头,随意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小奇战战兢兢领命而去。
小奇一走,太子殿下的背仿佛被人抽去了力气,他颓唐地靠在椅子上道:“花奴儿,你觉得圣旨是真是假?父皇……他真的选择传位给晋王?”
花奴儿并不晓得出征前,太子和陛下的争执,便道:“肯定不是真的,陛下如今这么倚重你,还为你培植势力,摆明了他想将皇位传给你,我猜测陛下是不得已为之,皇城里可能悄无声息出了兵变。”
太子殿下叹了一口气,将陛下与他的争执原原本本告诉了许霁川。
许霁川听了之后在心里叹了一声傻阿宴,皱眉思考了一瞬间,然后道:“不会,你想想,当时那都是气话,陛下如此用心栽培你,肯定是想将皇位传给你,至于我们俩的事,我想陛下应该是想从我身上下手,如果你不答应他和我断了,他就会杀了我,断断没有一声不吭就将皇位传给晋王的道理,你已经是太子了,若是他不给朝臣一个说法就擅自换掉太子,那朝中怎能不起波澜,所以我怀疑陛下是被晋王给……”
太子面色凝重地点头,道:“我也有此怀疑,若父皇是被晋王杀害的,那这诏书肯定是晋王胁迫父皇写的,而且我们久未得到江都的消息,除了小奇的布袋,陆昇也没有给我消息,这极有可能是因为晋王将江都封锁了……”
许霁川看他一直蹙眉,便上前用拇指按压他的太阳穴,道:“先别想那么多了,既然我们已经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为今之计,只有先取了南唐,凭借长江天堑与晋王对峙以图后事,你拒绝奉召,晋王就有了讨伐你的名义,若是明日渡江有什么闪失,那我们腹背受敌,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
太子殿下深以为然,他有些不放心道:“若是南唐知道了晋王继位的消息,殊死抵抗怎么办?”
许霁川边给他按摩边道:“殿下多虑了,现下南唐只有建康弹丸之地,且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什么消息也传不进去。”门外夏石端了安神汤进来,许霁川亲自递给赵景湛,道:“……你先不要想太多了,明日一战才是关键!今晚你一定要养足精神,争取明日一鼓作气拿下建康!”
太子殿下喝完安神汤,拉着许霁川的手,道:“那你陪着我。”
许霁川道:“我睡在你身边,你不会心猿意马,无心睡眠吗?我的殿下。若是如此,那我要怀疑我的魅力了。”
太子殿下笑骂道:“滚!”
许霁川到底没滚,等着太子殿下睡着了,才离开帅帐。
他面沉如水地走到关押王公公的营帐里,对门口的守卫说,“我要进去审问,你们帮我守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两名守卫点点头。
许大军师进去之后不久,守卫就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喊叫声,后来那声音便低下去,变成小声的呜咽,朦朦胧胧听不真切,估计是嘴巴被人堵住了,这样的声音仿佛兽类濒死的呜咽,大晚上听上去让人心里发寒。
少顷,军师从帐内出来了,笑道:“好生看着他,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守门的小兵看着军师脸上温和无害的笑容,心里发毛,忙不迭地点点头。
军师笑眯眯地走了,那守门的小兵望着他的背影,发掘自己双腿有些发软。
许霁川拿到了王公公的口供之后,就召集南厢军高级将领晚上开会,他将口供拍在桌子上,给所有将军看了一遍,然后下令道:渡江前夜,若是有人为达自己不可告人地目的,想趁混作乱,整个百户所连坐!所以各个将军看顾好自己的小兵,不要出什么乱子!
太子殿下出征的时候就给所有人郑重介绍过许霁川,说这是他的军师,他的命令和太子的命令别无二致。
许霁川的纨绔之名,大梁朝中人尽皆知,几位将军颇为不服。可这半年征战下来,许霁川骑术高超,箭术在军中更是罕有其匹,而且用兵诡谲,不落俗套,将军们都看在眼里,在心里对他颇为服气。
渡江前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一人闹事,全队连坐的消息和江都奸细的口供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营。
太子殿下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看着外面大亮地天色,就知道昨天许霁川给他的安神汤里加了药,目的就是要让他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睡醒果然是神清气爽,太子殿下知晓花奴儿是为了他好,心下熨帖。
他早上走出大营,就看到几艘战船已经准备好了,蓄势待发,战船上的士兵军容整肃,英姿飒爽。
夏石告诉他,花奴儿早就上船了,三十艘主要战船,花奴儿是其中一艘战船的负责人,赵景湛自己也统领一艘,船上的副将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听了之后,心下竟然意外的安宁,像是突然有了依靠。他的花奴儿啊,就是那种平日里撒娇卖乖,但关键时刻却能成为依靠的男人。
太子殿下手指无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过了一会,肃然道:“渡江!”
第170章 请君入瓮
也许太子殿下的衰运连老天爷也动了恻隐之心, 这一路攻打南唐, 除了在江面上受到了一些不成气候的小阻拦之外, 不过半日光景,他们就顺利登岸了。
登岸之后, 南厢军一鼓作气直逼建康, 傍晚的时候,遥遥可以望见建康城巍峨的城门。
这日的建康,微雨,有湿冷的风拂过韩熙的发丝。他立在城头上看着远处黑云压境般徐徐而来的大梁南厢军。远远看去,梁军军容整肃,远远望过去就让人心里产生畏惧。
韩熙知道,今日就是南唐的最后一日了,太始五年, 五月十八, 此日之后, 再无南唐。
旁边的副将眼看大军压境,有些不安地问道:“将军, 梁军将至,我们要如何应对。”
韩熙恍若未闻出神地注视着远处梁军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接近建康, 副将迟迟未等到他的指示, 正在犹豫要不要问他一遍的时候。
韩熙温和道:“开城门。”
副将觑了一眼他, 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这短短三个字背后的意思, 但是主将的脸上一片肃穆, 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只能揣测道:“将军, 开城门在城外迎敌吗?”
韩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开城门,你去将所有军队集合在校场里,清点人数,等待我的下一个命令。”
副将对他的命令十分不解,不应该要清点好军队之后再开城门吗?为何要先开城门,难不成将军想效仿诸葛孔明的空城计,但南唐那位太子艺高人胆大,不像是会被吓破胆的司马仲达。
韩熙见他久久未动,冷笑一声,道:“如今建康还未破,我便已经号令不动你了吗?”
副将见他生气,赶忙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办!”
韩熙立在城头,看着建康的城门缓缓打开,他面容肃穆,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军眼看建康城城门打开,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启超问太子殿下道:“殿下,这南唐是什么意思?自暴自弃了?”
太子殿下还未语,心直口快的王显就道:“老李,没文化你就多读书,这城门大开,主帅立于城头,很明显南唐想给我们唱一出空城计,连这都不懂!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王显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放在那张五大三粗的脸上莫名有种反差萌。
太子殿下笑道:“呦呵,几日不见,我们王将军变成一个文化人啦!空城计,有意思……”
赵景湛仰头看了一眼立于城头的韩熙,远远地看不清韩熙脸上地表情,只见他一身甲胄,立在微雨的城头,仿佛……仿佛是一座哀悼南唐的墓碑。
还未待王显得意洋洋,赵景湛马鞭直指建康城大开的城门,道:“进城。”
王显的笑容僵在脸上,太子殿下已经一马当先冲出去了,许霁川紧随其后,王显楞了,太子殿下既然知道这是空城计,怎么还熊瞎子似的往里冲?
旁边的李启超拍拍王显的肩膀,一副同情傻子的表情。
王显:“……”
梁军的左右翼都驻扎在建康城外,主力随太子赵景湛进城了。
韩熙已经在城下等着赵景湛了,赵景湛骑着马停在他跟前,他仰起脸看着赵景湛,道:“太子殿下,恭候多时了。”
赵景湛下马对他拱了拱手,以示礼遇,他真心实意道:“孤替建康城立的百姓在此谢过韩将军了。”
韩熙笑道:“殿下怎知我今日大开城门不是请君入瓮之意呢?”
太子殿下大笑,道:“连我军奋威将军都能想出来的计谋,韩大人再黔驴技穷,也不至于如此吧。何况我军两倍于你北府兵,就算请君入瓮,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何况,韩大人危难之时挂帅,必然对南唐和南唐百姓感情深厚,孤听闻北府兵作战时,都会提前将城中百姓撤离,护送其往安全之所,大人如此爱民心切,又怎会将战场选在城内呢?”
韩熙苦笑道:“想不到这天下最懂我心之人竟是大梁太子殿下,这真是老天对南唐的绝妙讽刺。”他从挂帅之始,就知道此战南唐必输,因此想着既然国将不国,只希望能拖延时间,将百姓安全撤离,使得百姓受战争之殇越轻越好,这个方针不说南唐朝廷经常指责他办事不利,就连百姓也不理解他,民间舆论指责他说正是因为他督战不利,所以南唐才会陷落,他们才会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