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宽大的朝服下,李彦贞悄悄握紧了自己汗津津的手。
下朝之后,太子殿下和大理寺卿黄聿碰到了,太子殿下笑容不减,拱了拱手道:“黄大人查案辛苦了。”
黄聿面色严肃,拱了拱手,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太子殿下道:“若是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黄聿拱拱手道:“谢殿下。”
两人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之后,便分开了,却都未曾想到,仅仅过了一夜,这几句客气的寒暄竟然成了真。
曲江上游一个幽趣的别苑内,李岱敖心烦意乱地喝着酒,旁边的婉言惴惴不安道:“三郎,是不是我哥哥给你添麻烦了。前几日奴去逸仙阁,烟萝说那个真正的王子兰敲了登龙鼓告了御状。”
李岱敖眼中烦躁一闪而过,却还是安慰她道:“你放心,没事,这事我们李家能处理好。”
婉言的红酥手将一杯桃花酒盈盈递到李岱敖跟前,泫然欲泣道:“三郎,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就讲给奴听吧,奴虽愚钝,不能替你分忧,但也能宽慰你心,你这样整日里喝闷酒奴看了……很心疼……”
李岱敖看着她红红的眼圈,终究有些不忍,心念一转,将她拉起来,郑重问道:“婉言,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最重要的。”
婉言害羞低头,微微点了点头。
李岱敖语重心长道:“此番你哥哥给我们李家惹了大麻烦,现下太子回京,若是他落到太子手机,太子拿此事大做文章,我们李家将可能有灭顶之灾……若是你知晓他的下落,一定要告诉我。”他语气似有悲意,道:“你就算不为李家着想,也该为我和我们的未来着想啊!”
婉言闻言,眼圈红红,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转过脸去,痛哭失声:“都是婉言的错啊!”
她跪伏在李岱敖膝上悲泣,李岱敖看着她颤抖的背脊,知晓她此刻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情郎,一边是哥哥,不过他笃定婉言最后一定选择站在他一边,毕竟这个女子对他情深似海。
果然,良久婉言才道:“哥哥……哥哥他在……鸿运客栈。”
李岱敖露出轻松地笑容,拍拍她的头,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婉言看着他的背影,露出诡谲的微笑。
这天傍晚,大理寺门口爬进来一个人,那人头发乱糟糟织在一起,满脸血污,身上横七竖八数十道伤口,衣服都被血和土染地不成样子。
大理寺门口的卫兵看到,喝到:“大胆!朝廷大理寺府衙你也敢闯。”
只听得那人喉咙里冒出一声嘶吼,声音嘶哑难闻,他悲切哀嚎道:“我是东葶县令王子兰,是我要杀王子兰,求你们将我关起来吧!求你们了!!!”
第150章 登龙鼓案(下)
那人喉咙里冒出一声嘶吼, 声音嘶哑难闻, 他悲切哀嚎道:“我是东葶县令王子兰,是我要杀王子兰,求你们将我关起来吧!求你们了!!!”
大理寺衙吏还在呆愣之际, 突然冲进来几个人, 其中领头模样的人道:“官爷, 实在对不住, 这是我家的家丁, 神智有些问题,冲撞了各位爷, 小的这就带他走。”说着他转过身对着自己带来的人喝道:“还不快将他拖走!”
其他人赶忙七手八脚作势要将那人拖起来带走,那地上的血人冲着衙吏泣泪嘶吼道:“官爷, 真的是我杀了王子兰啊!求求你们, 救救我……”
他边吼边挣扎, 那些家丁模样的人抓住他的胳膊想要挣扎, 大理寺门口的响动惊了大理寺卿黄聿, 黄聿出来一看,见此情形喝到:“大胆,何人胆敢在大理寺门口闹事?!”
那领头之人见势不好,抽出袖管里的刀就要捅在地上那血人的背上。黄聿身旁站着的黑衣人见此情形突然动了!之间他迅疾地扔出自己的剑,那剑不偏不倚打在那领头人腰上,只一剑击便将他击地后退两步, 吐出一口血。
那些衙吏这才恍然惊醒, 方才这人的行为很明显是杀人灭口!看来地上这半死不活地人对身份很关键啊, 并不是这些人口中的家丁,衙吏将那血人抬起来,想要将他拖走押入大理寺。
地上那人捂着胸口对其他同伙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纷纷掏出自己身上的短剑朝衙吏的方向袭击过来,不杀死那血人不罢休,这些人瞧着身法像是练过,而大理寺的衙吏是大理寺招的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对付个把刁民还行,对上这些练家子,基本上只能任人宰割。
黄聿身边那个一剑将人打吐血的黑衣人又动了,他飞掠到衙吏跟前,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群人打翻在地,他看着地上被他打倒的那群人,似笑非笑嘲讽道:“杀人灭口选了你们这帮菜鸡,如何能成功?”
地上被打翻的人皆愤恨地看着他,他见这些人露出愤怒的表情,越发开心得意。
地上领头的人对着其余人使了个眼色,那帮人见势不好,连滚带爬地逃了。
黄聿皱皱眉道:“你为何不抓住这些人?!”
那黑衣人笑道:“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这是谁派来地人,为什么要费力气审问他们?”
黄聿:“……”
那黑衣人笑道:“黄大人,你方才还说不要我保护,你看,若是我今日不在场,你就要损失一个重要人物了!”那黑衣人唇红齿白,看上去约莫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他说完眉毛得意洋洋的挑了挑,满脸都写着‘看我厉害吧’五个字。一副活泼飞扬的少年情态。
黄聿嘴巴抽了抽,看着少年得意的小表情想笑,但是碍于衙吏在场,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严只是嘴巴抽了抽,活像气的哆嗦。
黑衣少年未能看懂他这个表情,还以为大理寺卿这个老古板不喜欢他呢,因此内心愁云惨雾,很是烦恼。
却不料黄聿对着他拱拱手,道:“如此多谢太子殿下!以后就有劳八统领了。”
黄聿方才在官署里办案的时候,这少年突然从窗口飞进来,说是此案背后盘根错节,太子殿下实在担心有人会对黄大人不利,特地派来自己的暗卫来保护他。
虽然和晋王相比,黄聿是比较欣赏太子殿下,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接受太子殿下的招揽参与争嫡,因此这少年刚一表示来意,黄聿便拒绝了。岂料后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刚才若是没有这个少年,那眼前这个关键证人或者说凶手确实凶多吉少,他思忖此人到案后,这个案子会越来越凶险,留下这个少年保护涉案之人也好,至于太子向他抛出的这根橄榄枝,等此案了结之后,他便找机会和太子殿下摊牌吧。
黑衣少年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将他留下了,心里的忐忑一扫而空,道:“黄大人客气了,以后喊我小八就行了。”这大叔总算将他收下了,小八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派他来的时候就对他说,若是此番黄大人没将他留下做护卫,就算他的出师任务失败,要送他进杀手组织里再操练两年。他才不想再进那鬼地方呢!
衙吏将那血人抬到府衙内,大理寺的医官为那人诊治止血之后,大理寺卿黄聿命人看守好此人,待他精神稍好,便要提讯。
那帮家丁模样的人回去之后,便将大理寺前面发生的事情禀告了他们的主子。
李岱敖震惊道:“你说陈朴进了大理寺?”
那帮家丁惴惴道:“是,他自己跑进了大理寺。”
李岱敖将其中一个人踹翻在地,喝道:“废物!要你们抓住他,你们非但抓不住,反而将他逼入了大理寺!”
那人哭丧着脸忍不住辩解道:“少爷,有好几次我们都要拿下他了,但好像有人在暗中帮他逃跑,此人也不知如何了,发了疯似的直往大理寺而去。本来在大理寺门前我们差点杀了他,可是那大理寺卿旁边有个黑衣高手,我们……我们打不过他,又怕被大理寺的人抓住,所以就赶回来给您汇报了。”
李岱敖心乱如麻,这些救陈朴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会是太子殿下的人吧?若是太子殿下的人,那他又是如何得知陈朴的住处的呢?
……会不会是婉言……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李岱敖想起平日里婉言对他的种种爱慕和亲近,就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不可能是婉言!她绝对不可能告诉太子殿下,若是告诉了太子殿下,她哥哥和李家都得不了好处,她为何要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呢?
李岱敖在心里胡思乱想,忽而他爹身边的管事来叫他:“三公子,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李岱敖不敢耽搁,跟着管事就去了,见到他爹冷静的面容,他心里的不安稍稍退去了一些,他给他爹行了礼之后,李彦贞道:“坐下吧。”
李岱敖道:“爹,那陈朴进了大理寺。”
李彦贞面沉如水道:“为父知道了。阿岱,此事皆因你而起!”
李岱敖垂头丧气道:“爹,孩儿知错了。”
李彦贞道:“我们李家家训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李岱敖道:“责有攸归,当仁不让。”
李彦贞道:“此番,我李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一切皆是因你而起,阿岱,该怎么做,不用为父说了吧。”
李岱敖震惊地看着他爹,震惊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