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天,许霁川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刚刚平定西蜀,以为我们大梁元气大伤,想趁势捞一笔。”
太子殿下皱眉道:“那他们大可以选择我们和西蜀开战之时,这样兵力被牵制,又是漠北的夏天,粮草丰盛,这样胜算岂不更大。”
“那晋王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嘲讽一笑,道:“有什么意思?要钱要粮的意思呗。”
许霁川看着他皱眉思索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想了,也许是晋王看你在西蜀那边得了军功,想要在北狄这里捞些军功,所以才将摩擦冲突夸大成战争。”
太子殿下想了想,道:“目前,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许霁川道:“你若是实在纠结漠北那边,不如派人递封信给那边的朋友。”
太子殿下摆摆手,道:“算了,也许是我多疑了,漠北那边的线能不动就不动,若是为这点小事暴露了,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许霁川点点头。
太子殿下又道:“婉言那边,一切还顺利吗?”
许霁川道:“目前还没递话儿,不过我想婉言出马,应该不成问题。”婉言是许霁川平生仅见的厉害的女人,她善于伪装,对自己狠毒,对别人更是狠毒,若是谁被她恨上,只怕不死也要蜕层皮,李岱敖现在正同这位美人蜜里调油,整日里厮混。
太子殿下闻言点点头,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道:“你让烟萝盯紧些。”
“是。”
第144章 王扒皮
大朝会已过, 又临近年关, 朝会上基本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天早朝,朝堂上又吵了一架,吵架两方主力分别是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原因则是因为北厢军的粮草问题。
户部尚书王文忠这个人和前任户部尚书行事风格非常不一样, 他的前任如今已经告老还乡的秦诺大人, 花钱如流水, 无论是地方官府还是京城衙门, 只要大家要银子的理由正当,一般都会将银子批下去, 这样减轻了各个地方的财政压力,但是不好的地方在于每到年底, 国库便都空了, 每逢有大的战事, 筹银必然要筹措许久, 有时候甚至会延误战机, 因此陛下便让他告老还乡了。
这才换上了如今的王文忠,不得不说陛下是有些矫枉过正了,这王文忠将国库里的银子看得比他们家的银子还紧,平日里批银子要经过好几套手续,即便是批下来也大幅缩水,去户部要银子的时候看见王大人那痛苦如割肉般的脸, 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 因此大家私下里将他叫做王扒皮。
这次又是因为北厢军和北狄打仗的事情和兵部怼上了, 月前晋王从前线给陛下递了加急奏折,说要和北狄开战,要一百万石粮草。
陛下将折子批给了户部尚书,户部王扒皮看了看晋王的奏折,心下嘀咕,就边境打一个小小的北狄,又不攻城掠地,只是防守,用不上一百万石粮草,上次太子殿下打西蜀才用了一百万石,因此他叫计量司的官员算了一下,计量司上报,若是和北狄开战,粮草大概需要三十万石,王扒皮虽然觉得三十万石已经够多了,但考量到如今是冬天,边关苦寒,三十万石就三十万石吧,他赶忙出去筹措粮草,三天之后三十万石粮草就上路了。
没想到一个月之后,边界上传来消息,晋王殿下负伤了!边境的军情奏报上到朝廷,里面说是因为粮草冬衣不够,晋王殿下日夜操劳军士们的安危和温饱,这才在战争中分了神,因此才会受伤。
陛下批阅奏折之后,龙颜大怒,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专门就这个事情让户部尚书王文忠解释解释,王文忠将自己让计量司的人算的结果告诉陛下,兵部尚书不干了,站出来弹劾王文忠欺君,陛下明明批的是一百万石粮草,但他却只筹措了三十万石,若非晋王骁勇善战,此战必然会因为后方粮草补给断裂而失败。
王文忠当然不甘示弱,这些年他能守住朝(自)廷(家)的粮草全靠这一嘴的铁齿钢牙,他听到兵部尚书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不干了。
当下就站出来为自己辩白了,道:“陛下明鉴,当时陛下朱笔御批明明白白写到,着户部全权处理粮草事宜,臣看到奏折之后,丝毫不敢怠慢,着计量司认真计算,计量司计算出来是二十万到三十万石粮草,臣知漠北苦寒,便按照最大数额筹备粮草,数月前我朝刚刚吞并西蜀,用了一百万石粮草,这几乎是我大梁半年的粮草收入,经此一役,国库基本被掏空了,后续为了恢复蜀州和滇州的农事生产,如今朝廷还要供养这两个州府,实在是腾不出那么多粮草来!这三十万石粮草还是我从京城周边几个州府要来的明年赈灾存粮和国库仅有的粮食合起来才凑齐送到边关去,这些州府的粮草都是借的,等国库有粮了还要还上。”说完,他还好似不过瘾似的嘟囔,道:“太子殿下平定西蜀四个月才用了一百万石粮草,怎么晋王和北狄开战一个月就要用掉一百万石粮草?”
此话一出,朝中亲近晋王的人不干了,正蓄势待发要说话,忽而见太子殿下出来,朗声道:“陛下,儿臣也要参奏!”
晋王派的朝臣心里一紧,道:“难道太子殿下要参奏晋王殿下不成?”
太子殿下接下来说的话让整个朝廷大吃一惊,他道:“臣要参奏户部尚书王文忠履职不力之罪?”
方才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唱戏般在朝堂上对峙,丝毫没将天威放在眼里,梁元帝出生卑贱,就是当了皇帝之后,也最恨臣子不将他放在眼里,此番太子殿下要参奏,并没有直接和户部尚书兵部尚书说,而是先禀告了陛下,等陛下的回应,相比这些朝中老油子,太子如此恭谨,帝心甚慰,他缓缓道:“太子,说说你的理由。”
太子殿下低头拱手道:“晋王叔带兵多年,爱兵如子,加上边关苦寒,他是想让自己的士兵条件好一些才会如此,因而就算户部王大人按照程序找计量司算了三十万石,为边关送粮草的时候也应该说明原因,同时说清楚朝廷的难处,如此相必晋王叔也不必太过忧心,以致分心受伤!这是户部尚书大人之过矣!父皇,不若就罚他再筹集十万石粮草送到边关去当作父皇对边关将士此次胜利的嘉奖,顺便附上王文忠的道歉信,再罚他半年俸禄!如此既能彰显陛下隆恩,也算小小惩戒了王大人,父皇觉得如何?”
梁元帝听到他的一番话,没有马上回答太子殿下,而是问户部尚书,道:“王卿,你觉得太子殿下处理地如何啊?!”
王文忠跪下道:“……臣甘愿受罚。”
陛下又问道:“魏卿觉得如何啊。”兵部尚书姓魏名振宇。
陛下虽然看似是征求他的意见,可圣上心里肯定就是决定这样处理了,魏振宇虽然对这个处理结果不满意,但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他道:“陛下英明。”
陛下心下悦然,道:“如此便按照太子说的办吧。”梁元帝对太子的处理方式很满意,王文忠这抠门的性子他早就知道,就算是他要用国库里的钱,这王文忠虽然嘴上不说,但那如丧考妣的脸清楚地表现了他内心的不愿意,何况是晋王呢?他早就想将王文忠从尚书职位上撤下来,可是没办法,过几年南征南唐还要靠他俭省和筹措,因此只好先用着了。不能撤了他的职,但如果不惩罚他,晋王那边必然是要寒心的,如今太子提出的意见既小小的教训了抠门的户部尚书,又安抚了晋王,实在是两全其美的良策……皇儿入朝这些年,果然成长很快,继而梁元帝心念一转,又想到晋王要的粮草竟然是户部预算的三倍不止,实在是不知体恤朝廷,如今念在他受伤的份上,罢了罢了……
下朝之后,太子殿下往东宫去的时候,走到太和殿的拐角处,听到有人叫他:“殿下留步。”
赵景湛停下脚步,转身一看,竟然是户部尚书王文忠。太子殿下冲他一笑,道:“王大人这是朝孤兴师问罪来啦?”
王文忠有些难为情道:“太子殿下就别取笑下官了,今次多谢殿下在朝堂上的回护之情。”王文忠虽然性格耿介,但是宦海沉浮这些年,有些事情还是看的非常清楚的,兵部尚书魏振宇明显是来者不善,一出手就告他欺君,若是被他们一直纠缠下去,他虽不至于丢了尚书之位,照眼下的形势陛下也必然重重处罚他,但太子殿下中途参奏他履职不力这样的小罪名,虽是参奏,实为保护,如今他的处罚不过是罚俸半年,外加给晋王写封信道歉,实在是很轻的处罚了。
太子殿下道:“王大人客气了,孤知晓大人也是照章办事,今次委屈大人了,只是晋王叔毕竟是父皇的亲弟弟,太后也常常挂念他,若是太后知晓晋王受伤的事情,只怕会责备父皇,家国之间父皇也很难做,还请王大人不要挂心此事,父皇英明,大人所做的牺牲,父皇心里明镜似得,以后必然会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王文忠笑道:“殿下纯孝仁德,实乃我大梁之福。”
太子殿下笑道:“为人子,当为父分忧,为人臣,当为君分忧,与王大人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