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止这么巧,同村有户人家吃了野果中了毒,村里郎中都说救不活了,于是裹了草席铺了几层芭蕉叶都准备搁地里埋了,结果刚下葬的时候,又都给活过来了。”陆钰这手下说的是眉飞色舞,显然一副发现宝藏的嘴脸。
“那你是说?”陆钰缓缓说道,心里有了猜测。
司鹤也是心头一动,种种迹象看来,也许有夸大的成分,不过也不一定就不是事实。如今世上鲜存术师,如此精通异术之人,如果不是谣传,那就恐怕真得要寻一番了。
“属下等认为……”来人舔了舔嘴角,显得有些兴奋,“莫不是这芭蕉叶有所奇效!”
司鹤:“……………………………………”
您可别是个傻子吧?
陆钰也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属下如此智障,愣了半晌,挥挥手,“你下去吧,彻查此事。”
来人领了旨意,跪地行礼,便退了下去。
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人,司鹤顿时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术师一事,既然谓之国之秘宝,常人便不得多说一二。他今日听了这么多消息,若是事后有所变故,陆钰等人扑了一个空,算来算去,就他的嫌疑最大了。
“司鹤,你觉得这件事是怎么回事?”陆钰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笑意盈盈。
“我吗?”司鹤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酸梅汤,清了清喉咙道:“我也觉得……是这芭蕉叶有奇效。”
“……芭蕉叶?”陆钰先是一愣,转而满脸疑惑,“你……你也觉得是芭蕉叶有奇效?”
“恩……”司鹤点点头,面上一副认真的模样:“司鹤以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此时不必耗太多心思。乡间野夫没有学过文,识过字,有很多正常现象只以为是天神授意,容易大惊小怪,上不了堂面。”
“那刚刚陆三说的两件事,你如何看?”陆钰继续问道,可眉头却越蹙越紧。
司鹤知道,陆钰现在心里也在打鼓了。
认识陆钰这么多年,陆钰心里想些什么,他也算是能猜到几分。刚刚陆三的一番话,的的确确让陆钰有所心动,只是他还不能确信,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顺着陆钰心中所想而说,替他捋一捋。
然而司鹤,偏偏不想随了他的意。
“第一件事儿——林婶忙着带她的小孙子,自然一番心思全在小孩儿身上,对于猪崽儿自然也是照顾无暇,加上夏日炎炎,心中甚烦,看错了也是正常的。”
司鹤张口就来,说胡话完全不用打草稿,“这第二件事,四殿下常年生活在宫中,不知乡下有毒的野果,有些毒性只是麻痹外人,脉搏虽然微弱接近消失,但等毒性过去,又是生龙活虎了。”
这乡下野果他也没吃过,至于毒性这事儿,都是他胡诌的。
“那你是说……”陆钰摇了摇头,“但是……”
“我知道殿下在想什么,”司鹤微微一笑,“只是殿下,这种异人少之又少,哪儿会随处都有呢,别到时候耗费大把人力精力,传到皇上哪儿去,皇上还以为殿下有异心……”
“也是。”陆钰叹了口气,“那就……那就按你说的来吧……”
——如此甚好。
***
六皇子陆明的生辰之日转眼就到,陆钰领了司鹤一同赴宴。
司鹤本来不想打扮,硬是被陆钰强拉着换了一身锦缎,更显得神采奕奕,气度非凡。
……
季妄怀是被窗外的鞭炮声吵醒的,前一夜他为了逼出体内寒毒,足足打坐运功一整晚,眼睛都没合上,正准备天亮了睡个回笼觉,可谁知那鞭炮声之大,难以入眠。
他正心烦,就听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季妄怀披了外袍翻身下床,刚打开门,就见九清激动道:“二殿下,我们刚刚看见司公子了!”
“哪个司公子?”季妄怀皱着眉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俞江连忙补充道,“就是在山洞遇见的那个司公子。”
——司鹤?
“在哪儿看见的?”
“就在那个什么楼前面,他旁边的人都是承国皇子,今日是六皇子生辰,包下了这酒楼,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走,去看看。”
……
六皇子的母妃并不是贵妃,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嫔,自然也没有多受皇帝重视,加之年龄尚小,也掀不起什么风澜,只是他母妃常常和贵妃娘娘来往,所以陆钰和他倒是要亲近一些。
未封王的皇子生辰,不得大办,最多只能私下邀请几个兄弟好好聚聚。六皇子于是只得包下酒楼,请上几位兄弟小小聚一下,也想热闹热闹,虽在宫里算不得什么大场面,但在老百姓眼里,也算是大手笔了。
“司公子,久仰久仰。”六皇子要比他们还小上几岁,却学着大人的派头拱手称兄道弟。
司鹤有些想笑,但又只能憋回去,拱手回了一个礼,“幸会幸会。”
“司公子,平日里四哥都不让我们见你,把你宝贵的不得了哈哈哈,不知今天能否有幸得到公子指点一二。”六皇子贼眉鼠眼的,心里不知再打什么主意。
“算不得什么指点,只是胡乱画画。”司鹤浅笑道,“六皇子丹青本就够好了,司鹤才是献丑了。”
几人都站着假意奉承,司鹤是沾了陆钰的光,才能得到其他皇子的重视。不过说来也怪,这皇子加上陆钰就只有三人,还都是不受宠的皇子,其他的便都是官家少爷。
“太子没来吗?”司鹤转头悄声问道。
“太子殿下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兄弟。”六皇子碰巧听到,气的咬牙,但转而望向四皇子,又是满脸感激的神色:“也就只有四哥愿意同我们来往了。”
“六弟这说的什么话,”陆钰还是一副得体的微笑,“咱们是兄弟,互相来往,交流兄弟之情是应该的。”
然而只有司鹤瞧见,在背对陆明的时候,陆钰眼里一闪而过的轻蔑之色。
……
宴席空档,司鹤编了个谎话,偷偷尿遁了。
饭桌上皇子说话都是阴奉阳违,司鹤起先还能游刃有余地同他们假意周旋,但越到后来越觉得有些无趣,加之陆钰被众人围在中间,也没有谁找他聊天,他自顾自地埋头苦吃,酒足饭饱后,觉得有些累了,便下楼出来透透气。
前面有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司鹤砸吧砸吧嘴,突然觉得口中有些淡味,颇有些想念糖葫芦的味道,正准备去买个一两串,谁知刚跨出一步,只觉有什么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背。
他缓缓转头,入目是一道凛冽的剑意。
“司公子,借一步说话。”
……
房间有些阴暗,布帘遮住了窗外的光。
司鹤老老实实地坐在屋内的凳上,身后站了两位拔剑的男子。
在他正前方的太妃椅上,也斜坐着一位披着长袍的男子。男子拢了拢袖口,墨发披在腰间扎了一个小束,司鹤只觉得有些熟悉,在脑海里搜寻半晌,才道:“我认得你!”
这不就是启国的二皇子吗?
他在承国来做什么?
“既然你认得,我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司公子,今日请你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季妄怀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虽然说是帮忙,但一丝求人的敬意都没有,倒还不如说是威逼利诱。
“什么忙?”司鹤警惕问道,“你是想让我去皇宫给你偷什么东西?还是你想要陆钰的命?”
季妄怀:“…………………”
九清见气氛有些微妙,连忙出来打圆场。
“司公子误会,我们并未对承国有所企图,只是想让司公子帮我们一个忙,救救我们太子殿下。”
司鹤愣了愣,他指了指自己:“你们是……让我救你们太子?”
他能用什么救?
用沉香坊的姑娘救还是用自己的毛笔救?
“司鹤,有件事想问你。”季妄怀蹲下身,同司鹤平视,他望着司鹤的眼睛,缓缓道:“去年承国国宴,你在宴会上画的那幅画,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司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想让我给你们偷出来?我重新画一幅也可以啊。”
“你当时把这幅画交给太监的时候,你的血滴在了画卷上,当时有什么东西正欲从画卷里跑出来,被你生生压了回去,场内没人注意到,只有我看见了。”
季妄怀说的很慢,他每说一个字,司鹤脸上的血色就少一些。
到最后,司鹤竟然已经面色惨白了。
这件事,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就是皇室之人。
可是没想到,还是被季妄怀看见了。
当时那两只仙鹤确实正欲破茧而出,却被他压了回去。
“你想……你想做什么……”司鹤有些艰涩地问道,要是这个时候他们把他绑回去,也没人救得了他。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想请你回去救救我的兄长。”季妄怀皱眉道:“太子殿下身中恶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复发,回启国一事,必须越快越好。”
“可是……我怎么救你兄长啊……”司鹤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无奈道,“我只会作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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