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终,子黎不由得看向九皇子,拍了拍手。
但子黎的话却和他的拍掌,有着完全相反的意味,“你是特意弹给孤听的?”
子黎的话里透着质问。
九皇子不答话,只是分外执拗地问道,“我琴艺如何?”
他的那幅姿态,分明是子黎不回答,他便不罢休的样子。
子黎不以为忤,不偏不倚地客观回答道:“琴艺超群,合乎情理。”
九皇子似乎对子黎地答案感到满意。他起身,走到桌前,研墨,执笔,将子黎刚刚写过的词,重新下了一遍。
写完,说道,“请太子一观。”
他让开了地方,引子黎过来。
子黎的诧异较之前更上一层楼。同样的诗词,不是临摹,却明显看着是同出一宗的笔韵。
“太子觉得我的字写得如何?”紧接着,九皇子就开口问道。
“好。”实际看来,九皇子的笔锋更加锐利。
今日,小九一点一点的展示,让子黎愈发的吃惊。看来,这个小皇子并非是众人看来的那般,低调无争,而是早慧锐利。
“太子觉得我是模仿你的字吗?”世人皆知,太子独创一字体,而临摹着诸多。所有人看到他的字,都是一个评价:“像,太像太子的字了,尽得太子真韵。”
子黎摇头,“不,你的字体和我的字体并不一样,你自成笔法。”
听完子黎的话,九皇子的脸上绽放了一个如同昙花一现的笑容,刹那间,如同山中一个灵动的少年一般。
生前,太子死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的字画落在了众人眼前,说他像太子的字体,父皇从此将他视若珍宝,十分恩宠。
说他的聪慧剔透和太子一样,说他的风姿和太子一样。
突然间,他就从一个无人理睬的小皇子变成了众人环绕,众星捧月,独得帝宠的皇子。
这种备受关注的日子他并不觉得多么开心,在所有人的眼里,包括父皇,他都是以太子的替身而出名,受到青睐。
可是他本身的聪慧呢,无人理睬。他即便是天才,却一直被沉没,顶着像太子的名头,却被众人艳羡或者追随。
半年之后,他便死于重病。
得天之幸,他居然重生而来。
他并不想去找凶手是谁,也不想去找是哪一个看不惯他的人将他害死的,这些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只是心有郁结而无法纾解。
终于,借着太子提议所有皇子合奏献寿的名义,他以此为机会,一步一步将最终目的展示,他不想问旁人,只想问太子一句,他是不是模仿?
因为是太子,因为是他模仿的人,所以太子的一句话比哪些人加起来的话的分量都要来得重要。
子黎不知道九皇子百转千回的想法。他只是按照出乎本心的回答。
九皇子的脸上露出若早晨露珠一般的笑容,朦胧而恍惚,少年的灿烂与璀璨。
九皇子似乎不可置信,他加重了语气重新问道:“真的吗?”
子黎点头。
子黎并不知道,假若他武断地说“像”会导致多么惨烈的后果;也不会知道,他说的这句不像,又给了九皇子多大的安慰。
九皇子感到自己的心似乎就像是被暖风吹拂过之后,被暖暖地烫平了。
生前按照母妃的愿望而成为太子的模仿者,很快,他便将太子的书法临摹,学习,学得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像。然而随之学习,他却自创了类似而不同的书法,没有人认同,也包括他自己。
早慧是他的本性,藏起自己,低调地活着,而学太子,却落得早死的下。重生之后,无法和母妃言说,也不愿和最终导致他走向末路的母妃继续说些什么。
在他那看似没什么特别的事的皇宫里,他度过的每一天都像在战斗一样,艰难而辛苦。
几乎就要完全自我放弃的时候,他听到太子说的这句话,让他心生安慰。
太子的这次安慰,足以慰藉他那不甘心的前生。
他想成为太子的同伴,而不是继续自我放逐,毫无价值地度过余生。
但他不想现在就说,他是自傲的人,等太子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九皇子在心中暗下决心。这算是为他今日设计太子的报酬。
从今日始,九皇子开始奋力奔跑前行。不再为了寻找一些什么,而独自孤军奋战。一盏明灯,就是指引。
九皇子抱琴告辞,子黎目送他离开。
子黎并不知道小九心中那些千回百转,波澜丛生。也不知道,小九兀自下了决心在未来的时候愿意伸出援手。
虽然仍然少年,但子黎觉得九皇子在他面前演的这一出的水准,便知道无须他出手,他自己便足以抵挡宫中风霜。
也看出来他的性格,自傲,清高,不屑于宵小之事。他的这一出,也足以表明他不会插手做其他的事情。
子黎将他从怀疑地名单上划去。
这虽然不是九皇子的目的,却暗含了某种默契。
次日,是大皇子到了东宫。
在东宫的西南角,背靠着城墙处,有巧若天工般的一个土坡,在上面遍植了各种树木,春有桃花,秋有野菊,冬有梅花绽放,夏日唯独竹林幽幽,野树繁花,茂盛草木,备有野趣。附近是一个亭子,曰阙夏亭。大皇子喜欢拿着埙,来此吹奏。
子黎笑着说他,完全没必要特来东宫练习吧,大皇子却说,他才不是因为子黎而来,他是为了这个充满野趣的地方。
子黎哈哈一笑。旁人都说秦春水天生贵族典范,是京都潮流的引导者,从者无数。他独独知道秦蕃本身的傲娇自恋的属性。
子黎仍旧和秦蕃说着哪些他们之间才会说的话,气氛一如从前。
此前子黎不再出宫,和祭足书信来往,自从知道了祭足本身的力量之后,他便委托祭足调查大皇子最近出入的情况,然而昨晚子黎接到祭足传来的书信,子黎不由得地开始对大皇子产生了怀疑。
长时间出入门阀之家,参与贵族之间的宴会,和从前的秦春水有着截然不同。
从前的秦春水憎恶公孙家,而从祭足的书信中得知,不久前,秦春水居然专程去了公孙家,而且是隐蔽着去的,这反而比公明正大的去更令他侧目。
从前的秦春水乐意去做清流名士,而现在的秦春水却日日出入贵族之家,乐意享受着追捧,和日夜笙歌的日子。
子黎不由得地再次问道:“听说黎郡的白鄂花开了,漫山遍野,艳丽无双。我记得几年前你曾经绘过一幅画,墙角树枝白鄂花,还说过有生之间要去黎郡看看真正地漫山的白鄂花。待这次父皇的寿辰之后,大哥你要去黎郡吗?”
秦蕃微微迟疑的一下,最后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去了。”
他注视着子黎,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地染上了怀疑,强忍住想要去解释的欲望,什么也没说。
“天色晚了,等下要去赴崔府的宴会,我回去了。”大皇子说道。
子黎点头,目送他离去。
大皇子知道子黎就注视着他的背影,但是他无法选择回头,既然下了决心,就不能生出后悔之意。
今日子黎的那番话,让他知道子黎已经怀疑了他,还给了他离开京都的理由,可是他已经不愿回头。
以后,再也不能随自己的心意东宫了。
第32章 【诞辰】终其一生,再无人得见这番奇景。
到了皇帝诞辰的这天,整个京都都是一片繁华而向荣的模样。
京都里的每条街道都铺设的簇新,每户人家的门口都放着一盆红檀花,耀眼的灿烂。从皇宫的望京台上看下去,每家每户的红檀花连绵到一起,如同一片红色云锦在京都流泻着,和渐渐升起的太阳朦胧出一片华彩。
天色已明。
勤政殿前早就在前一日完成了铺设,朝臣们换上了簇新的官服,俨然列席,殿外依仗罗列。皇帝乘坐轿御辇而来,视瞻不凡,令人不敢直视,只把目光落在皇帝身上庄重的龙袍上。
韶乐《盛平辞章》奏响,銮驾到了勤政殿,皇帝升上宝座。
在礼部官员的唱喏下,百官恭念贺词。
然后就到了典礼的重头戏,百官和皇子们进献贺礼。
百官们进献的中规中矩而又不功不过,毫无新意,也不敢特别出挑。要知道去年有一个地方官员进献了祥瑞,就被皇帝查了个底朝天,原来是官员自己找巧匠做的,并在事后将巧匠灭口,被皇帝直接发配了。
而前年京都一个官员则是送了一幅名画,众人艳羡,皇帝却查出来那名画是京官翘巧取豪夺的,惹得皇帝大为光火,将官员贬斥了。
导致现在百官进献不出新,只求普普通通,那是把进献里检阅一边又一边,将进献品的来源和经手过程调查的一清二楚,生怕会被牵扯出什么什么事端的。
待礼部唱完百官贺礼之后,皇帝说了几句话之后,百官们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可算是没出什么幺蛾子了。
六部也分别献上了贺礼,尤以工部的最为瞩目,避暑别苑的烫样,以恰当的比例,十分写实的描绘了避暑别苑的模样,令人心驰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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