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皇子陷入追忆的时候,昌顺走到他面前,轻声问道:“三皇子,您还是喝绢水茶吗?”
三皇子猛然震惊,低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绢水茶?”
上层贵族酷爱喝的皆是苦茶、盐茶,绢水茶和时下流行的茶不同,是有甜味的茶,几乎没多少会喝,爱喝。他从未在各种宴席上表露出这一习惯,一个太监又是从何得知?
昌顺恭敬地回道:“是太子说过您幼时和他口味一致,都喜欢绢水茶。您是否现在换了口味?”
“没有,以后也上这个茶。”三皇子说道。
昌顺的话在他心中引起一丝涟漪,也许在子黎心目中,他是有些不同的。他想问昌顺什么时候子黎说过他们幼时的事情,想问昌顺,子黎对于他们幼时的记忆又是如何的。
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追忆?
三皇子抬头,恰好看到子黎和老四笑语晏晏地说着什么,他方才脑海里闪过哪些想法顿时消散。
他继而自嘲一笑。
老四回视了一眼三皇子,心里默默地嘀咕了几声。
关于三皇子,他知道一些事情,从前三皇子和太子哥哥走得近,后来在别人的挑唆下,和太子哥哥站在了对立面,并最终取而代之,成为了皇帝。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了解。身为一个对太子哥哥倾慕的人,他自然也能感受到一些其他的讯息。尤其是重生之后的调查,哪些生前的各种怀疑和疑惑,都有了解释。
对于太子哥哥,三皇子恐怕和他一样。
不一样的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对太子的心意;而三皇子仍然是困厄其中,不得开解。但既然天生立场不同,他自然是没有义务去点破这种事情的。
更何况,这在宫廷之中,同姓之间,同性之间,这种感情,本身就是需要隐瞒的。
四皇子回应着子黎的话,脸上的神采飞扬,完全是放松的姿态,哪里有“点鬼簿” 的半点狠厉。
诸位皇子在东宫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各自熟悉了技艺,按照曲谱,合奏了几次,有了不错的开局。
天晚,各个皇子告别离开。子黎用过晚膳,便批阅奏折。至夜深,方才批阅完。
将所有的奏折推在一处,子黎将一张极大的宣纸铺设在地。俯下身来,用毛笔将每个皇子的名字逐一记录下来。
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没有一个遗落。
如果没有明确的对象,倒不如怀疑所有的人。
子黎将所有的皇子都列为怀疑对象。
在三皇子和七皇子上面,子黎写下了淑妃,而后又写下了门阀陆家——陆卷章、陆伯霜、陆文韬。在陆文韬之后,又写上了柴臣,柴文骏的名字。
在六皇子名字上面写了丽嫔。
在九皇子名字上面写上了文美人。
在大皇子的名字处,子黎停顿了片刻,最终在大皇子的名字上面写下了门阀公孙家——公孙隐,公孙澜。而后又写下了已经无人只存有名号的秦家。
在公孙、陆家并行的一处,子黎落笔写下了门阀司徒家——司徒枝、司徒玄,门阀崔家——崔弃疾、崔绍。
最后,子黎在门阀四家旁边提笔写了一句: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以门阀四家为干,将尚书等朝臣以枝分别列在对应门阀下面。
宫廷和朝廷,朝臣和门阀,勾连一起。
而首当其中,则是逐一验证,这些离他最近的最近的皇子们。
是了,将这些皇子们以贺寿的名义,召在东宫,近处观察,一个一个的排查,就是他的目的。从来,礼仪周全、太子典范,只是他的表面。
作者有话要说: 子黎:想骗我,呵呵
第31章 【抉择】小九+老大的抉择
东宫一时间成为了各个皇子的常驻地点,奇妙的是,每个皇子来的时间点都恰好错开,又好似约定了一般。
在东宫正殿附近,层叠而上的岩石上有有两座小阁楼,因一座小阁楼雕刻着一株幽兰,另外一座阁楼雕刻一径木兰花,而被子黎分别命名为幽兰阁和木兰阁,虽然充斥着文气,却因为坐落极高,可以望见波波荡漾,颇有气势,有一种极具反差的萌感。
九皇子正坐在幽兰阁,身侧横卧着古琴,然而他并未去谈,而是执笔泼墨宣纸,对着远处,画着画。
子黎处理完政务,昌顺太监就过来禀告说,九皇子尚未离开。
子黎点头,便寻人而来。
雾气缭绕的山岚,两岸线条模糊,淡抹的河流,灰色的木兰雕刻在阁楼上,呈现在子黎眼前的是这样一幅画卷。
从画识人,子黎稍稍蹙眉,小九年龄不大,却是心里暗藏许多心事的样子。
“你心有郁结?”子黎观望的画半刻钟,开口问道。
九皇子似乎被吓到了一下子似的,脚朝后挪了半分,然后站定。手里的画笔仍旧沾上墨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他的鞋子上。
“我……没有。”九皇子迟疑地说道。
“不过是弹琴弹的有点乏了,便想着不辜负这湖光山色,作作画。”九皇子解释道。
子黎看着这强行掩饰的样子,心中虽有不解,却未再继续追问下去。
老九是父皇膝下最小的皇子,现在还是宫中读书,而他处理政事多年,两人之间没有多少交际,过多隐私而亲密的话并不适合说。
有事情他自然会去找父皇和他的母妃去解决。
只不过父皇对他似乎并不怎么看中,也是,父皇一向重视军务,很少将精力投在皇子身上,而他的母妃文美人,在宫里没什么权势,为人低调,难道说两人都受到了欺负。
这些想法虽然在子黎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却了无痕迹。
子黎只是说道:“那孤就不打扰你了。”
子黎说着就要离开,而九皇子却突然开口阻止道:“太子请留步。”
子黎换上疑惑的表情。
九皇子略带羞涩地说道,“请太子哥哥指点一二。”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坐在古琴前,抬起一脸真挚的表情。
子黎淡淡一笑:“指点算不上,只不过是互相切磋一二,你且奏来。”
九皇子却未立即弹奏起来,反而问道:“可否请太子赐词一首?”
子黎挑眉,看起来老九的意思是说让他来写词,而他来配合奏乐了,怪不得说指点。不直接说索诗词,而好似是先请他留步听音。
等他留下来之后,再继续说自己的本来心思。
小九的小心思小计谋倒是不少,不过他可没打算顺他的心意,子黎只是淡淡地说道:“似乎并无必要。”
九皇子理解地笑笑,而后反问道:“太子不喜我吗?”他问得异常直白,令子黎感到了微微诧异。
似乎小九没打算在他面前隐藏下去,而是要显现自己的面目吗?
“为何得出如此结论?”子黎并未顺着他的话音问道,而是以另外一个角度问。
“那看来太子并非不喜我,也并非欢喜我,不过是漠然而已。”九皇子直接这般说道。
这下,子黎倒是感到十分诧异了。
没想到小九的理解别出一格。
“既然太子不愿意赋词,可否介意我用太子昔日之词作曲?”九皇子又道。
看来是有备而来。一刹那,九皇子从天真无辜的小皇子瞬间变化了形象。
子黎没有说话,而是坐了下来,子黎的姿态表明了他的态度。
九皇子低头,微微一笑。
手轻轻扫过琴尾,铮铮之声顿时响起。
子黎挑眉,看来小九不仅是有备而来,还是深藏不露。
在子黎这般想着的时候,九皇子施展开来他的琴艺。
先是各种繁杂的技艺,眼花缭乱般的施展一遍,而后突然一转,顿时,若洗净铅华一般,再无任何华丽的技艺,反倒是能感受到那充沛的感情。
一曲终了,子黎不问琴艺,反而是问道:“你从何处得来这首词?”
这首词是他昔日旧作,从未传扬出去,他是从何出得到?
“老师那里。”九皇子的答案非常简单,完美地堵住了所有的漏洞。
想起来了,这首词是他偶然的一次习作,看来是被老师收集了起来。“你为何偏偏选了此首?”
习作那么多,有名气的更多,却选择这首异常简单的词,他倒是想听听理由。
“无他,唯动心而已。”九皇子低声答道。
“动心?”子黎轻笑,反问道。笑意里带着不解。此首词讲的是田园牧歌,晨钟暮鼓之事,一个未曾经历人生的少年,居然是动心,不仅不解,反倒是有些可笑。
“太子是讥讽我吗?”九皇子看到子黎的笑意,反问道。
子黎摇头。
“现在可否为我赋词一首。”九皇子继续道。
到了此时,子黎对九皇子的执意如此,倒是不排斥了。他走到桌前,面对着湖光山色,却写了一首归隐田园、禅意十足的词。
宣纸晾干。
九皇子沉思的时间也结束了。
他继续俯首,拨动琴弦。
子黎侧耳倾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居然真的在琴声袅袅之中,恍惚置身在荡漾的碧波之中,一尾轻舟,随后绕水而上,随波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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