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好,有人就好。在过去的十年间他以为他已经适应了孤独,可自从那一晚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无法一个人冷静的思考和谋划了。
聂不渡寂寞的喃喃细语似乎还依然在耳边回荡,这让他之前所有的假设和计划都开始松动,他只觉自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混乱。
余烬当然不反感他的到来,但也不关心他到底在想什么。前尘往事,除了叶泊舟,哪一样提起来都会让他难以忍受。
乔楚河心乱的很,没人说话也有些心烦意乱,这时黎袂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他时常会过来给余烬送东西,也就会顺带和乔楚河说说话。余烬没有嫌他们吵,只经常沉默着坐在一边,仿佛灵魂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乔楚河当然知道黎袂的心思,看到余烬总是这个样子也觉得有些无奈。
他也劝黎袂:“你看你,长得好看,人也善良温柔,想要什么样的小姐没有,怎么就偏偏栽在这一棵树上呢!”
黎袂低头一笑,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两个好看的酒窝,却是什么也没说。
乔楚河还想再说些什么,冷不丁的,突然感到身边的空气发生了些许变化,抬起头,聂不渡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呢。
浑身一紧,他顿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聂不渡也并没有给他过多的关注,甚至连个笑容都没有,径直的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推开门进入了余烬的房间。
乔楚河愣了愣,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那天他是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的,身上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换了,床头还有风寒的药。
一切都妥帖恰当,但偏偏没有一样是聂不渡亲自的意思。
聂不渡是魔教教主,他的每一任床伴都有人打理着。
在那之后,他也没有再见过聂不渡,算算也有半个月了。
黎袂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乔大哥,你没事吧?”
乔楚河挽起嘴角:“当然没有,我们走吧,我带你去看好玩的。”
屋里,余烬照例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聂不渡沉默了半晌,道:“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余烬对他会带什么毫无兴趣,直到聂不渡将东西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呼吸不可抑制的停滞了好长时间,手都在微微颤抖。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聂不渡。
聂不渡依然没什么表情:“那天晚上捡的。”
余烬怔怔地盯着桌子上的长剑,伸出手想要触碰它,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他害怕一伸出手,这把剑就会消失不见,就像叶泊舟一样,在他还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永远的离开了他。
解忧,叶泊舟的佩剑,也是剑谱上排名第十的名剑,此时此刻,在他面前安安静静的躺着,剑鞘依旧华美精致,宛如当初挂在叶泊舟腰间时候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时过境迁的痕迹。
良久,他还是鼓起勇气触摸到了剑身。那熟悉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低低的唤了一句:“师父……”
后来他当然也试图寻找过,但聂不渡一直不准他离开魔教,他便叫黎袂回到下弦门去找,可惜,黎袂仔仔细细的找了一整天也没能找到,他还以为是被白道的人顺手拿走了,却不曾想早就落入了聂不渡的手中。
此时再见解忧,让他对聂不渡顿时也消了不少的敌意。
解忧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那是叶泊舟几乎不离身的佩剑,也是和叶泊舟最有羁绊的物品,它跟了叶泊舟整整二十五年。
看见解忧,就好像叶泊舟还在身边一样,这让他干涸已久的心仿佛被人注入了潺潺流水,让他的灵魂有了暂时的苏醒。
聂不渡站在一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知道此时才是最佳机会,便开口道:“你为什么会活下来?”
余烬的手一顿。
聂不渡又道:“以你对他的痴情,追随他去死也不为过,却为什么宁可在这里消磨生命也要坚持活着?”
余烬轻轻抚摸着解忧,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个熟悉到让人落泪的声音。
“他说,让我替他活下去。”
聂不渡并不意外,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有过这种猜测,此时余烬这么说倒是正好中他下怀。
但他仍然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看见余烬这么长时间的样子,他不可避免的,觉得叶泊舟对自己有些残忍。
尽管作为师父或是恋人的角度,都应该希望余烬能够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但这对于固执的余烬来说,无疑等于一世极致孤独。
也许他足够了解余烬,但他仍然觉得一辈子的时间太过漫长,余烬在早晚有一天会放下和他之间的过往,开始新的生活。
在想这些的时候,叶泊舟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又或许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最好的安排就已经脱口而出。
这样,或许对余烬好,对聂不渡当然好,对黎袂好,对乔楚河好,偏偏只对他叶泊舟不好。
但聂不渡很明白,这不是他应当参与的事情,他现在还有正事。
“他希望你活下来,当然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无论是作为师父还是恋人,本座以为,他都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余烬冷冷的看着他,对他的劝说从心底里就泛起一股抗拒。
聂不渡顿了顿,道:“厌弃生命、虚度光阴、浑浑噩噩,这就是你替他活出来的样子?如果这是他的人生,他会希望是这个样子?”
余烬已经站了起来,抬脚就准备出门。
聂不渡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一生那么漫长,他却只经历过三十二年,还总被困在下弦门的一方小院里,有那么多的风景还没有见过,有那么多的路还没有走过,有那么多值得遇见的人也没有见过。你替他活着,却没有活出什么样子来,将来到了下面见到他,你将如何向他交代?”
余烬的脚步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他想他们之前的构想,走遍天下,看遍大好河山。他还想起叶泊舟所向往的江南,冬天不会很冷,春天会有温柔的春风拂面,也会开满一树梨花。
想到这些,就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之前的计划,离开下弦门,救出乔楚河,杀了聂不渡,两个人走到很远的地方安静的过完此生。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脱离了掌控,整个下弦门因为自己而覆灭,乔楚河依旧留在魔教,聂不渡依然是他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那个答应陪他过完一生的人却已经先走一步。
短短几个月,一切都已面目全非,这就是余烬所不愿想起的过去。
见他一动不动,聂不渡心里微微有了底,不再逼他,越过他就准备离开。
在擦肩的一瞬间,余烬看了他一眼。
聂不渡当然很明白那一眼中冰冷的恨意,他很平静,甚至有些愉悦地道:“我明白。”
第二天一早,余烬便再次稀罕地出现在了聂不渡的房门口。
他穿着一身月白的云锦长衫,领口和袖口都绣着华美的金丝花纹,长发被一条素白的带子束在脑后,腰间系着解忧。
有风吹过,聂不渡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早春梨花的味道。
这件衣服很眼熟,聂不渡瞧了半天,想起来叶泊舟经常穿这个样子的白衣,再加上这味道,一定就是叶泊舟的衣服了。
他突然就有了种说不上来的心情。
余烬却并没有在意他什么心情,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要走了。”
聂不渡微微皱了皱眉:“去哪儿?”
余烬淡淡道:“江南。”
聂不渡看着他:“去江南干什么?”
余烬的回答依然很简洁:“游山玩水。”
“……”
聂不渡觉得他可能没睡醒。
但余烬显然已经是深思熟虑过的,见他沉默便认为他已经默认他离开魔教,转身就要走。
聂不渡回过神来立马叫住他:“站住。”
余烬偏了偏头,不耐的看着他。
聂不渡头一次为自己说过的话感觉到后悔。他深深地觉得是自己用词的问题,明明是希望他能接管魔教,完成自己的计划,为什么最后会被他理解成这么个意思!
但当务之急还是拦住他。
“本座和你说过,外面很危险,一旦你踏出了魔教,你的性命就等于有了危险。”
余烬不禁皱眉:“有什么问题?”
“……”
聂不渡顿了顿,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虽然不可能自杀,却无时无刻不在希望有人能够杀了他。
他只能又道:“你身上没有钱,连盘缠都没有。”
余烬冷静的从胸口中掏出来一大把银票:“你之前给的。”
“……”
巧舌如簧、精于算计如聂不渡,头一次有了“一切都在控制之外”的感觉。
“你就不怕《错花心经》再次反噬,走火入魔杀了其他人?”
余烬冷冽的目光立即扫了过来。
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提及的一件事,是他但凡想起就像伤口再次被人撕裂一样的痛处。他看着聂不渡,眸中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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