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有为师相陪。”
叶泊舟眼含笑意看了他。
余烬却愣在一旁,不知是想到了何事,微张嘴却生生咽下了话,只是在扭头继续练剑时丢下了一句话,若非是叶泊舟内功深厚又对他的反应格外注意,怕是要错过这简单的一个字。
“好。”余烬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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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他们便启程了,本想同郑逸君打个招呼的,奈何余烬帮着师父处理下弦门属于他管辖的事,顺便趁这两日交接给临时工苏长久,抽不出身。而郑逸君自与那轼天宫的檀素玉拜堂成亲后,也就着实长大了,同样年岁却已然为人夫,加之对檀素玉的喜爱,也就更抽不出时间来这儿同他打岔了。
所以直到他们走后半月,郑逸君才得知。气的几乎要将余烬的小屋砸了泄怒。不过是生生被黎袂阻止了,本是佯装的郑逸君反倒来劲儿了,两人还打了一架,在下弦门闹了不小动静。此乃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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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郑逸君知道了,定要气的跳脚。”
出行第二日,余烬在一家茶肆桌上同师父说道。
“也实在是没得空。”话是这么说,叶泊舟却是对着余烬忍不住笑出声,对上余烬困惑的眼神,才开口,“烬儿如今也会为他人考虑了。为师很高兴。”
“师父莫不是将自己算漏了……”余烬灌下一口茶。
算不上多好听,也算不上是情话,却足以让叶泊舟心口一蜜,终究不再是那个视命为贱的小乞丐了,能装下他人的心,也会为他人保重自己。思及此,他眉间又烙下一点忧虑。
“师父不舒服?”
看吧,心思细腻,体察入微。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本是想随便转移话题,此刻却真真被吸去了注意力,“这茶肆的茶,似是上等,竟是不比我下弦门长老苑的奉茶差。”
余烬眉头一挑,倒是感了兴趣,“师父何意?”
叶泊舟摇摇头,“这里不过离我下弦门的地界一日路程,且这茶肆的老板伙计也并无特别。实在看不出端倪…却…”
“却也是最奇怪的地方。”余烬喝完茶水,“大概是为了等什么身份不低的人特意摆的茶肆吧。”他指了指撑着茶棚的木梁架,以及盖着的顶棚,“虽然刻意人为做了旧,却不难看出这木新草干,想来搭了也不久。”他又给两人添满了茶水,“左右我们只是赶了巧儿,何不多喝点。”
叶泊舟却却是愣着了,“烬儿,今日倒是健谈了。”不止健谈,他不是一直知晓吗,烬儿本就聪慧。果然,带他出来走走是没错的。
“只是同师父闲聊罢了。”余烬咽下口中的茶水,便不再言语。
叶泊舟也不再说话。
歇息了一刻钟,也觉得够了,两人拎起包裹便打算继续赶路,却瞧见了远处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打山路那边靠近,两人略一对视,便觉得是这茶肆要等的人到了,果然一回头便看见了原本只有两人的茶肆多了个妙龄少女,虽穿粗麻衣,这俊俏的脸却是出色的。
叶泊舟一时恍然大悟,低笑一声,便被余烬拉走赶路。
“烬儿不好奇?这摆好的戏台子……”
“不好奇。”
叶泊舟便也不再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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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卞城的路程,若是他们马不停蹄,日行夜休,不过半月便可到。不过,由于陆于之并未要求他们时日,这一路走走停停,途径的几个城也都好好游玩了一下,估计是会耽搁上不少时日。
“从这凉州再有几日便可到卞城。”叶泊舟坐在桌前,“中途皆是山麓良田,怕是不好再寻到客栈了。”
“无事,前几日不也是如此过来的吗?”余烬慢慢给师父斟茶,自己也坐到一边斟满一杯。
“嗯,不过是心疼烬儿夜间不舒适罢了。”
余烬端茶递到嘴边的茶盏微晃,看了眼师父便垂眸将茶水喝尽。
“方才去唤午食时,听小二说起,今晚凉州城会有灯节。”余烬放下杯子道,“师父觉得呢?”
“明日便要启程了,今夜就赶这机会去凑个热闹吧。”余烬眼下那一闪而过的希冀自然逃不过叶泊舟的眼睛,难得性子冷的烬儿对这种事起了兴趣,“不过这非节的日子,怎的会有灯会?”
“像是因为一个传说,凉州的人代代口耳相传,这习俗也是慢慢垒建起来了。”余烬娓娓道来的样子实在是不像平日的样子。
“烬儿,竟会对这些感兴趣?”叶泊舟也是脱口而出,“什么传说?”
“……”
本来不想再回答师父听着带揶揄意味的话,却还是同人交谈了,“大概是关于两个君子之交的书生,两人约好他日定要同样高中,不背信,不弃义,奈何其中一人次年高中榜眼。而另一人却是落榜而归。”余烬音调平平,完全不像是在讲述一个传说故事,但叶泊舟却是听的津津有味,烬儿的声音是极好听的,干净清冷的男音随着年岁越发沉着,因着余烬的气质,早年话语中的气场总是带着某些压迫,令人生疏。
如今。
“高中的人也着实重守信用,交于了好友一只破旧的毛笔,不值五文钱,待他日高中,便携笔前来,那时,定会守诺相助。”还是冷清清的音调,却是有不令人生疏的亲近感。
“而后呢。”
“高中那日,他将笔托人送进了那人的官邸,不多时便匆匆出来一人,旧友相见,便顾不了君子之礼,只求亲近以解知己难求的苦闷,大庭广众便拥在一起。第二日,这两人叙旧游至护城河,突发了放灯的念头,以表……守信承诺,不敢相忘的意向。”余烬说完,便扬眉看着师父,“没了。”
“如此,怕是有很多人会去了。”
“嗯。师傅还去吗?”
“自然要去,故事是好故事,也可讨个吉利不是。”
余烬点点头。虽是被口口相传成君子之交,信诺守诚,驷马难追的美好品质,随着年月久远,早已不是这番滋味。余烬未说的是后面的诸多版本,想必,待师父去了也自会明白。
是夜,不过晚食的时间,本想在客栈用了饭再去的叶泊舟扭不过余烬便也随着去了。
“如此灯会,自会有吃食。”
虽是这么说,但叶泊舟却并不抱希望,想来他这个久居下弦门的徒儿怎么会知道,如今世道虽是国泰民安,但能将吃食拿出来贩售的也就只有那些家底厚蕴如酒楼,寻常人家怎么在灯会这样的街市出现,怕是免不了要饿肚子了。
如今余晖将尽,已然有商贩摆上小摊,备起花灯彩灯,挂起字谜彩头,一点也不输给上元节的灯谜会。
更有甚,叶泊舟还看到了余烬所说的吃食,甚至还有他稍微相识面孔,便是他们所住客栈的伙计。当即明白了余烬的意思。
“若是能在这样的地方了却后半生。当真无憾了。”叶泊舟感慨道。握着他的手陡然收紧了些。
“那就如师父所愿如何?”待他报了仇,一定要领着师父来此安度晚年。
“承烬儿所言了。”一抹笑,一手揖,一承诺,余烬恍然间似是至身到那两位君子的心境,不顾世俗礼节,狠狠将这眉目如画,躬身调笑的人挽进臂弯,深扣怀间。
“烬儿…”叶泊舟微微睁大双眼,虽说来往人还不多,但这终究是大街上,如此…好在余烬只是抱了一瞬,旁人看来不过是耳语一般。叶泊舟却是良久不能平复,这一瞬的力道,几乎勒的他发痛。
“师父。”余烬隐匿在袖间的指尖轻颤,握剑斩毙绿林强盗时不曾发抖,为练习武义体力透支时也不曾发抖,大雪纷飞下只着单衣饥肠辘辘时也不曾发抖,却是此刻的克制,便再无伪装的定力,“前面有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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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扣柴扉,满园春色,与君歌。
小屋炊烟寥寥,院落花果齐开,与人昼夜而对。便是余烬想要的,也是他想给师父的。无世俗,无纷扰,安然自得。
猜了灯谜,拿了彩头,同一群年龄层次不齐的人放了河灯,这才兴致未消的回了客栈。
念着赶路而极少的事也顺水推舟,出门在外不比下弦门,隐而不发的克制却是令余烬更为激列,正是温香帐暖,云雨巫山,却叫心头欲难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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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掌门师叔当真是说的卞城?”到了地点不过也才花费一月时间,若不是在凉州耽搁了久了些,或许可以更早些。至于为何耽搁,也是不言而喻了。
“那是自然,那人名唤墨柳须,是个精医的老先生。”叶泊舟不紧不慢的在城中晃悠,闲庭漫步的样子,“若是在城中打听不到,要么就是他早已去别处,要么就是隐姓埋名,最差的,便是早已作古了。”摇摇头甚是苦恼的样子,“我还道是个闲差事呢,合着掌门师兄在这儿候着我呢。”
余烬忍不住弯了眉眼,虽不见笑容却是将面容柔和了不少,“那也不虚此行。”
叶泊舟点头,他自是知晓这个理。
“那就从医者开始打听吧,听掌门师兄说,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嗯。”得令儿的余烬便开始加紧排问,从药店伙计,到医馆郎中,从街市行人,到巷里小贼,从富贾大户,到贫苦小门,花了将尽三日的时间,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打听到了这么一个鹤发童颜的医手老者。据说是久居城外汴州山,每月十五来城内施医,医术了得且不问贫富,不问诊费,却也是不拒其他物件,贵重到千金,廉价到一块糙米窝窝头,却从没有分文不取的。人称墨须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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