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灼华,粥要洒了。”刻意别开视线的梁渠一边喝粥,一边悄悄将视线放在二人身上打量着,眼下不得已开口。
“啊?嗷嗷!”险些出丑的董绯连忙挽救形象和手中摇摇欲坠的粥,还不忘抽空向梁渠投一个感激的目光。
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老铁,稳!
完后心中颇有感慨,每每看到陆凉笑起来,自己一个男孩子都会被惊艳到失态,也难怪此人一直面无太多表情,实在是,是,是有些妖孽。
啧啧,自己竟然在一个,额,清风朗月似的人身上发掘了妖孽气质。
为了化解场面的尴尬,董绯开口:“陆兄厨艺真是了得,日后娶妻,嫂夫人定有口福。”
这话一点都不违心。
陆凉垂下眼帘,勺子在碗沿刮过,嘴角好看的勾起:“你觉得是福就好,灼华。”
灼华二字咬的有些重,提醒着他什么。
然而董绯仿佛没有听出来,只是感觉这话被他说给自己有一些奇奇怪怪,又接话:“上次的桃酥是你自己做的吗,味道真好。”
“我加了些杏仁。”
“哎哟哟,”梁渠勺子敲在碗上,一声叮咚脆响,“夫子你连我喜欢什么都知道。”梁渠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发小的功,说话也是点到为止,有意加深这朦朦胧胧的暧昧。
董绯辛辛苦苦营造的温馨和谐的早餐氛围就这样引入不归路。梁渠一言未尽无人搭话,便安静的看戏,顺便安静的多多从董绯手中多争取一些食物,而陆凉这人本就不是话密的人,今日虽然与前些日子似乎有些不同,眼神溺人了许多,但是还是那样置身事外似的认真喝粥。
这样谜一样的安静之中,董绯不由自主顺着梁渠的话想,陆兄却是对自己格外好,相识倒是帮了自己不少忙。董绯是个情绪化动物,昏睡两日,又被陆凉这一顿粥哄开心了,也竟然忘记了前日为何生了那闷气,脑子里无端的就浮现起许许多多陆凉如何关照自己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然后画面停格在了昨日半夜床榻上惊醒的一幕。
“红红,有人找你。”
时清突然打断,董绯一个哆嗦,心中暗自感激。
“咦?你今日居然没有从梁上下来......谁找我?”
“还能有谁,你那红颜知己呗......陆凉你别这样捏碗会碎的。”
董绯这下也无暇管碗,站起身出门迎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金考卷的爱。
第10章 白月
这是一个妙龄女子,体格优雅窈窕,粉面含春若桃花,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别有韵味,颇有讲究。她就是静静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微微皱眉轻声诉说,也叫人怜惜。
陆凉不着痕迹地将此人打量一番,自信自己更胜一筹,眼底竟然生生流露出一丝不屑。
索性除了恨不得将他二人看出个大洞的梁渠,没人注意到这细微的情绪。
董绯听完她的诉说,也同化般愁眉苦脸起来。
此女子名叫白映月,是金陵最具盛名的梨园满堂春的名角青衣,董绯在自贬之后,她是最早也是最大的胭脂主顾,也亲自来董绯处选购过几款胭脂,二人颇为投缘,便结交为友。
白映月一般都是抽空去衍芳和他聊聊天叙叙旧,很少像今天这样直接登门,只因有事相求,又比较急,所以事先没有告知。
起先白映月顾忌人多,有些犹豫,但是见这几人与董绯都是实打实的亲近,便也没有扭扭捏捏,讲述了她的烦恼。
原来,还得从一个名叫长孙屏的小公子说起。
人都道戏子无情,却不曾想那庙堂之上的权臣们只手遮天,往往官宦与那追名逐利之人才最是无情。
长孙屏大概就是那样一个无情之人。
他出生很好,具体怎么好呢,这么说吧,他的父亲在朝中虽不是什么特大的官,却生生管着南市的贸易,各家商户都要得到他的审批才可以开业营业,自然少不了送礼通融。他的母亲则是镇国公程老的亲侄女,据说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家中只有这一个独子,生下来相貌自是不必多说,一双桃花眼像极他的母亲,惹人喜爱。何况不谈他的相貌,自由家中亲友无微不至的关心体贴,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长大了。
有人说,他简直就是一个简约版的湘文王,但是说完这话不久湘文王家就飞来横祸,于是这些人赶紧改了口,又说他他简直就是某某福星转世。
可就是这样的福星,在半年之前触了霉头。
首先是他的父亲牵扯进了某起比较轰动的贪污案,很不巧的是现任的丞相亲手接了这个案子,体察民情,更不行的是这位很不开心的屈玉丞相对于贪污只是一向是严厉无比绝不姑息,最最不巧的是,这起案子据说还与没落的宗氏一族有些联系,所以,这么多不巧凑在一起,长孙家被心中有隐痛的宣成皇帝亲口判了抄家。
听到这里董绯嘴角抽搐,心中暗暗不平,宗家都满门抄斩了,还什么屎盆子都往人家头上扣,这些人也真是爱现。
白映月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变化,继续讲述。
按道理,不被斩首也是应该要流放的,不知为何,这长孙家竟然留在了金陵城,只不过一朝被贬,树倒猢狲散,昔日风光无限的大家族变成了一家三口,蜷缩在南市最不起眼的小砖瓦房内,没有脸面出来见人。
在自己尚且风光的日子,长孙屏获得可谓风流潇洒,红颜知己数不胜数,故而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他可以说是很有造诣了。
白映月回忆起这一段,粉嫩的脸颊微微染上些红晕。
白映月并非一开始就是梨园名角,也是从一名不起眼的青衣做起的。
白映月虽然生的美丽,但是梨园自是很少有什么长得不端正的人的,所以他也算不得几位特殊,如果硬要说她有什么是别人不能比的,大概就是她性格温润,比较能忍气吞声,比较吃得起苦。
那天她是最早一个来到梨园吊嗓子的。说是梨园,准确点是梨园所在的大宅院的后山,倒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若是傍晚月亮升起,肯定会有许许多多年轻人前来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但是这大清早,倒是清净。
白映月站在溪水边,反反复复得练习着今日演出所需要表演的那一段。好吧,其实她难得登台,也只给她分配了这小小的一段,还是个念完唱白就要被拖下去打死的短命小丫鬟。
她久久得练习这一段,倒也是把被冤屈的小丫鬟的委屈无助表现得淋漓尽致。山林间除了早起鸟儿的清亮鸣叫,唯有她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溪水对面的那棵榕树上竟然传来了响动。
她有些害怕,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想要跑走的样子,刚转身,突然听见背后穿来清亮的少年音。
“哎你别跑啊,我不是坏人。”
她将信将疑地转身,果然看见一个身着褐色衣袍的少年利索的从树上滑下,站在了溪水边冲她微笑打招呼。
“唱的真好,你是满堂春的角儿吗?”少年无比熟稔地同她搭话。
溪水并不宽,两人并不算隔得很远,白映月仔细看,还能看见少年有着小虎牙,让人畏惧不起来,疏远不起来。
但她还是有些紧张,有些磕磕巴巴地回话,“啊.....算,算不上什么角儿,你,你是谁啊,怎么躲在树上啊。”
这么显而易见的不安,少年自然也是感受到了,于是他抿着唇退了几步,抱着手臂,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我啊,我昨晚和人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结果藏在树上睡着了,人也没见着,听见你的歌才醒呢。”
他回话的时候笑着,有些窘迫的样子,但是语调倒是轻松无比。
白映月倒是微微一愣,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但是这话自是不好说出来的。她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放松了警惕,向前一步。
“那你一晚上不回家,你的家人不担心吗?”
少年这下被这么一提醒也有些愣神,脸色立刻变了变,迅速急急忙忙的拍了拍衣袍,整理了衣冠,口中喃喃。
“完了,是得回家汇报汇报,不然老头又得念叨。”
这话还有些孩子气,虽然语气轻轻地,但是白映月全部听得清清楚楚,却还要装模作样不笑出来,表现出同其父母一样的担心模样,虽然擅长忍耐,但不知为何有些辛苦。
那边少年对着溪水整理好衣冠,转身便急着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回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忍得辛苦的白映月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便有些茫然的回答,“我吗?”
“对啊,这里不是只有我们吗?”少年歪歪头一笑,“小丫头。”
白映月表情僵在脸上,小丫头?
这位小公子怕是还没有她白某人年纪大吧?这样叫她真是岂有此理,但是心中气鼓鼓,表面却是忍得天衣无缝,“奴家名叫白映月,小公子若再不回家,只怕家里该要报官府,派人去明光岭找人了。”
“嚯,方才还羞答答的小丫头这下还会同我玩笑了。”
少年捏着手腕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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