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中四处皆同,宣云齐站在老树下四周张望,别说走就是连东南西北也分不出。宣云齐有些懊恼的低下头,一脚踢在了身旁的树上,却突然见到地上有鞋印。
春天土地湿润,印子一时半会消不去,只是刚才宣云齐内心太过震惊没有注意到。
林中没有他人,这鞋印也在宣云齐身旁断了,一定是劫持他的人。宣云齐惊慌的内心有一处稍稍松了些,毕竟他还是个健朗的人,没生什么怪病。
不管如何,现在能找着一个人也是好的。宣云齐思考片刻后,便沿着那脚印走了,走了约莫小半刻钟,走到一棵树旁鞋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马蹄印。
树下蹄印凌乱,似乎那马拴在这里了一些时候。
宣云齐不解,那人大费周章的从王府将他绑出来,为何又将他丢在了这里?是抓住了人?
天色越来越暗,宣云齐已经没有心思想他为何在这里了。林中树多又茂盛,将天空遮了一大半,再过不久连路都看不见了。
宣云齐铆足了劲跟着蹄印跑去,只是他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还没跑出去百丈远,就觉得脚像灌了铅了一般,重得抬都抬不起了,宣云齐手撑在一块立起的石头上大口喘气。
一块一尺来宽的白色石头,边上有打凿得很突出的棱,宣云齐的手就抵在棱上。
这荒山野岭的怎会有打凿过的石头?
宣云齐屏住呼吸缓缓的侧过头,几个黑色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别的宣云齐都没看清楚,眼睛死死地盯着最下面‘之墓’两个字。
天色昏晚,只有点点光线,但这并不妨碍宣云齐看清林中紧罗密布的大小坟墓,许多墓上还插有白幡,晃晃悠悠的活像有人在动。
这哪是什么荒山老林啊,简直就是一片坟山啊!
宣云齐突然撒开丫子,命也不要的向前冲去,耳边风声呼啸,仿若幽灵在侧,宣云齐只听见他的心跳声咚咚作响。不知怎么脑中竟然想起了前日龙司站在阳光中救他的那一幕,龙司现在知不知道他被绑了,会不会在及时的救他一次?
龙司还没等来,夜色倒是先临了。
依旧是浅浅的上弦月,只是那微薄的月光似乎也将这一片林子给忘了,一点光亮也没有施舍。
宣云齐两眼一抹黑,只能凭着直觉向前跑去。突然不知撞到了什么,“咚”的一声闷响,宣云齐脑门猛地一痛,紧接着胸口不知又撞到了什么,胸闷气短大脑一空,直愣愣的往后倒去。
倒地带起的风,吹得地上的叶子上下翻了翻。倒地声惊得树上的鸟扯着嗓子咕咕的一阵乱叫。
宣云齐做了一个梦。那是他七岁的时候,洛衾子入宫教他作画。洛衾子笑着对他说:“大皇子,我们今日画山河”
宣云齐摇头,抬头看着洛衾子正经道:“不,我要画人物”
洛衾子微微一怔,随即又笑了:“大皇子,臣不画人物”
宣云齐没接话,只问道:“《御曦鏖战图》是不是你画的?”
洛衾子敛了笑意,似有感慨,“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臣已经记不得了”
宣云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扬起脸略带桀骜的看着洛衾子,“那我管不着,你是进宫来教我作画的,我一定要学会那副《御曦鏖战图》”
洛衾子脸色微变,躬身道:“恕臣无能为力”
宣云齐跳下凳子,走到洛衾子身边,仰头看着洛衾子的脸,笑道:“听说你是有求于父皇才肯进宫来的,父皇一向宠我,要是他知道你如此推辞,你说他会不会答应你?”
宣云齐看着洛衾子走到书桌旁,拿起笔,一笔一划,勾勒出一手持□□挥舞的男子。
那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
笔毫慢慢落下,男子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龙司!
宣云齐一下子就醒了,睁眼阳光射入眼眸,有些刺眼,宣云齐舒了口气,万幸不是晚上。
宣云齐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胸口也闷疼闷疼的,宣云齐坐了起来,一座白色的墓碑就与他面对面无声对视着。
墓碑后紧挨着就是一颗粗壮的松树,昨日他就是先撞到了树上,后又撞到了墓碑上。
宣云齐瞬间就睁大了眼睛,直觉后背发凉。猛地就站了起来,也顾不得疼了,拔腿使劲往前跑去,此时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宣云齐只觉得一双腿已经不受他控制了,只麻木在动。就在宣云齐坚持不住的时候,一条不宽的马路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宣云齐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终于得救了。
宣云齐踉踉跄跄的走到马路边,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的坐在马路边上,希望有马车路过,能载他一程。
一放松下来,浑身的酸疼才又冒了出来,又饿又痛。半刻钟后,宣云齐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四处看了看,找了颗树靠着,坐等着过路的车马。
就在宣云齐累得快晕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有车轮子轧马路的声音传来,宣云齐喜出望外,挣扎的站起身,挪到了马路边。
声音越来越近,勾得宣云齐的心提得高高的。
马车终于驶近了,宣云齐仔细看去,车厢用的是深蓝色锦缎,是一辆有钱人家的马车,宣云齐想也没想,跑到马路中间,拦下了马车,恳请的问道:“能不能带我一程?”
“吁!”驾车的小厮紧紧的勒住缰绳,朝宣云齐骂了一声,“想死也滚远点”
马突然勒住,车厢也使劲抖了一抖,只听里头的人相当生气的吼了一声,“怎么回事?”
小厮连忙答道:“老爷,有个叫花子拦住了车”
只见里头扔了个点心出来,“快让他滚”
宣云齐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叫花子,我只是想让你们带我一程”
里头的人骂了一声道:“真是得寸进尺,轧死了算了”
小厮习惯了唯命是从,爽快的应道:“是,老爷”说着一挥鞭,就要朝宣云齐冲过去。
宣云齐慌不择路的躲开了,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希望又落了下去。
宣云齐蹲在地上,饥饿感有如烈火烧心汹涌而来。宣云齐两眼放光的看着地上的小点心,使劲咽了咽口水,然后快速的将点心捡了起来,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衣袖中,好似做贼一般。
宣云齐迅速的走回到刚才坐的位置,靠在树上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慢慢的将衣袖中的点心拿了出来,是一块小小的红糖酥饼。因着在地上滚了几转,外面的酥皮不仅有些散了还裹了些灰尘。
宣云齐仔细的将灰尘拍尽,然后小小的咬了一口,很香也很甜。宣云齐却不敢吃完,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回王府,这是他唯一的食物了。宣云齐小心翼翼的将酥饼放到胸口,望着渺无人烟的马路。宣云齐鼻尖一酸,心中的委屈一涌而出,呜咽出声。
宣云齐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突然又听到有车轮轧着马路的声音传来,宣云齐立马就收了声,聚精会神的盯着马路。
半刻钟后,一辆马车出现在了宣云齐眼里,是一辆麻布马车。宣云齐走到马路边,朝那车招了招手,恳请道:“能不能麻烦你们带我一程”
赶车的人盯着宣云齐看了一会儿,见他蓬头垢面,面上还有血污,本不想答应,但是却看见他脖子上戴着精美的璎珞,霎时就改了主意,指着宣云齐脖子上的璎珞:“带你一程是可以,但你得拿那个来换”
宣云齐低头一看,就看到脖子上的璎珞,也没迟疑,就点点头,“好”
那人伸手,“拿来吧”
宣云齐却摇头,“等到了地方才能给你”,发髻早已散了头上的朱钗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现在这璎珞可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可不能随意拿出去了。
那人切了一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降娄”宣云齐道。
“降娄?”那人皱了皱眉头,“那可远了”不过在看到宣云齐脖子上璎珞时,下了决心,“好”
宣云齐喜不自胜,道:“多谢”便爬到了马车上。正准备进到车厢里去,那人却一把拉住了宣云齐,拍了拍车辕,“坐这儿”
此时,车厢里的人探出头来,问道:“出什么事了”,在看到宣云齐时,嫌弃的捂了鼻子,“你这叫花子怎么爬到车上了还不快滚下去”
宣云齐生怕他们也不载他,连忙解释:“我不是叫花子,我只是..”
话还未说完,就见车厢里的人,拉着宣云齐的衣摆,惊喜不已,“这衣服真好看”。随即居高临下的看着宣云齐,颐指气使道:“快脱下来,你一个叫花子也配穿这么好看的衣服”
宣云齐身上的衣裳,是宣云齐邀龙司一起赏月那晚叫舒宁特意挑的。是一件蓝色曳地朱羽长裙,裙上刺的青鸾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宣云齐也没计较女子话中的刻薄,只摇头:“我已经将璎珞做车钱了,你要衣裳除非你们再有其他东西与我换”现在他要回到王府,就要利用一切于他有用的东西。
那女子不屑的哼了一声,似乎讶异于宣云齐竟敢与她讨价还价,“给不给,不给我们就不带你去降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