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此时此刻,他觉得曾经那个熟悉的自己回来了。
“是……”
“……是……”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虽是互无商量,但突然一派抱头鼠窜之式,全部逃命而去。
赵见之耻笑一声,跃身下马。
眼前的黑色棺木,崭新,而且厚重。
这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支付起的品材。
赵见之轻轻拍了拍棺木,里面没有任何回音。
果真是已经死了麽?
赵见之想想,还是伸手努力去推那棺板,无论如何,他都要一看究竟。
使了三四回力,看似无望的时候,突然那棺板竟轻轻移动了。
看来这棺木封的十分仓促。
赵见之深呼一口气,心狂跳不已。
第3章 第三章
Chapter 3
砰砰、砰砰、砰砰……
这世上只剩下了赵见之的心跳声。
棺材打开了。
赵见之的心跳嘎然停止了一瞬。
一个年轻的男子躺在棺材里。
穿著一身暗紫红色缎袍,一看就是极为上等的材料,用金线滚著花纹。
黑发如瀑一般松散的垂落在两侧,右耳儿上方带著一颗纯金的耳箍,在日光下看熠熠闪耀。
细长的眼睛静静闭著,苍白消瘦的五官仿佛有一种魔力,散发著一种让人窒息的美。
只是他……
赵见之将目光移动到了他的腹部。
眼前的男子腹部高高隆起,紧紧的撑著那柔润的袍面儿。
白皙修长的手搭在腹侧,手中似乎还攥著什麽……
这是赵见之从未料想过的一幕。
如果这男子不是有什麽恶疾,看他的身型,难道是……?
赵见之戛然而止了脑中的念头。
不可能!
他怎麽可能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见到怀著身孕的男子?!这绝对不可能!
为官多年,赵见之清清楚楚的知道,在这大梁国内,能够以男子之身受孕的,往往都是皇族贵戚。
当然也仅仅限於传言。因为近百年来,皇族之中已经少有男子生育之事。
而当朝的皇帝子嗣充裕,没有纳过男妃,也没有亲自生育过子女。
在大梁国,若是有男子怀孕生子,便是要受以谋反的极刑。
这……是他死去的原因麽?他究竟是什麽出身?!
赵见之手扶棺木,思虑来去。看著眼前的男子,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怜惜之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为了一解心中困惑,赵见之轻轻探过手去,抚摸男子的腹部。
这麽饱满而富有弹性,甚至还有淡淡的体温。
尤其看那圆圆的弧度,实在除了是个几乎足月的胎儿,不可能再有别的解释。
嗯……?体温?
赵见之手轻轻一抖,随即想起自己为什麽喝住那些人的缘由。
地上不是一直有血迹麽?
难道说……?
赵见之心跳在这时跳的更猛烈了。将手伸进棺中,使劲全身力气,将那怀孕的男子扶了起来。
男子全身软绵绵的,像流水一样。
赵见之把住他的脉搏,侧耳在他鼻前静静聆听了片刻。
真的还有呼吸!只是极其微弱而已。
赵见之大喜过望,没想到在这荒野之中竟会有这番奇遇。赵见之立即决定拿出包袱中备用的那一带银针为这男子施针。
无论如何,他想救他。
赵见之紧紧将男子从棺中抱了出来,只见男子的膝下一片血渍,还在缓缓流出。
这即将临产的男子本就没有完全死去,到底是如何被人装到了一口棺材之中?!
可怜他此刻的身子毫无反抗之力,也只能任由人摆布命运。
想到这儿,赵见之义愤填膺。他年过四十尚未尝过有儿绕膝的快乐,怎能眼睁睁看著眼前人和胎儿就此丢了性命?!
他已经是草芥一个了,还怕什麽?!
赵见之曾经从师一位江湖高人。在为官之前,原本就指望著行医救世来谋生的,这针法自然也是练得十分绝妙。
明晃晃的针施在男子身体的各处。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片刻过後,男子竟微微的张开了口。
“你醒了?!”
赵见之欣喜异常,紧抱著他柔软无力的身子。
“……”
男子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是略略的皱起了眉头,艰难的将手覆在了肚子上。
“你腹中疼痛?”
赵见之见状明了了几分,问道。
“……”
男子还是没有声音,眉头却越发皱的深了。
脸色也似乎比刚才苍白更甚。
赵见之知道这样不行,如果男子已经临产,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帮他的。即使没到日子,刚才在棺材中那段颠簸,临产之人也是无论如何承受不住的。
看看左右,荒野四处根本没有任何来往的人马。
“我带你走,别怕。”
赵见之将男子横抱到了马上,翻身上马,紧紧的贴住他的身子,朝著南方疾奔而去。
距离清辽城南方最近的一处城镇便是三泉堡。
赵见之进了镇子,打眼一看,便寻到了一处最好的酒家。
以前为官时候也常常经过这里,那时官运亨通,还认得这酒家的老板。
“唉!唉!赵大人?!”
正在算账的老板一见身穿便服的赵见之就这麽横抱著一个盖著斗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心中顿觉大事不妙。一定是遇上什麽事儿了。
“张老板,有上好的客房麽?”
赵见之边走边说,生怕手中男子的体温被他耽搁的凉了下去。
“有、有、有!”
老板还不知赵见之被革职流放的事,自然热情如昔,连忙小跑在前面领路。
赵见之蹬开一处上房的门,急问道:“这镇上有稳婆麽?”
“呃--?”
第4章 第四章
Chapter 4
老板错愕,双目一怔看看赵见之,又看了看他怀中盖著斗篷遮面的人。
“稳婆?!”
“对,稳婆。去请,快去请!”
赵见之“蹭”的飞过去一盏白花花的银子。
老板嘴巴立即咧开,应道:“……是夫人有喜了?!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废什麽话,快去!”
赵见之背过身子直忙将那怀中人放在了床榻上,喝了一声。
老板这才知趣的立即跑出去请人。
赵见之关上房门,掀开了男子脸上盖著的斗篷。
一路奔波,男子早已晕了过去,嘴角擦破了一处,流出了一丝猩红的血。
赵见之给他擦拭著血迹,目光却凝重的看著他那浑圆却似乎已经毫无动静的肚子……
他之前究竟遭遇了什麽?
赵见之困惑不解。
张老板有了银子干事也就格外卖力,很快稳婆就被请来了。
赵见之此刻倒是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应对为这男子看病的事。
尤其这“病”是他如此陌生,根本没有经验的事情。
男子躺在床榻上,身子已经被赵见之用几个暖壶捂得热了过来。
“赵大人,这就是镇上最好的稳婆,徐老娘。”
赵见之点点头,对著张老板道:“你先下去。”
说著又拿出一盏银子飞给了他。
“嘴闭严点。”
赵见之不忘叮嘱道。
“是”张老板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赵见之看了看门外已经全无一人了,忙走到徐老娘身旁,沈声说道:“大娘常年给产妇接生麽?”
“有三十多年了!”
徐老娘年过半百却打扮的花枝招展,尤其是鼻梁前一颗硕大的痦子,更是让人过目不忘。
“那好,大娘请随我来。”
赵见之将徐老娘引到了床边,拉开了床帐。
男子盖著白色的被褥,身子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张差不多和那被褥一样苍白的脸在外面。
徐老娘一看那张脸,瞬时倒吸了一口气!
“乖乖……这人儿长的可真美!”
徐老娘接生了三十年,还真是头一遭儿见这麽美的产妇!尤其是那种沈睡中,也自有一番我见犹怜的临产弱态,更是让徐老娘啧啧直咂嘴。
不过凭著多年的经验,看著那消瘦又极为苍白的脸,还有被褥下那规模并不太小的肚子,徐老娘还是给了句专业性的评价,“她这身子骨儿,估计不好生啊。”
说著,便伸手进了被褥。
虽然说美人儿睡著了,可是先探探情况也不需掀开被子对美人儿大不敬不是?
赵见之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这是个男人!不是……
赵见之闭上了眼睛。忐忑的想著睁开眼睛的时候,徐老娘便会狠狠一巴掌掴过来。
可徐老娘到底是在产床前真刀真枪练了三十年。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一摸到也奇了。
怎麽回事……嗯?
这……!居然摸到了什麽不该摸的东西。
就在徐老娘左摸右摸探查情况时,赵见之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是皇族?!”
岂料,徐老娘的大黑痦子正直直的冲著他,双眼一瞥,直指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