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都是父皇和父妃掌中的珍宝,幼小的纪连翰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只觉得害怕至极。
“因为他拿了不该他拿的东西……”
郭皇後对怀中的纪连翰慢慢悠悠的道。
“哈哈哈哈!一切都只因你妒恨我,不是吗?!”常明涟怒极反笑,挣扎著身子要站起来,生狠的目光盯著面前的女人,吼道:“翰儿,如果你能活过今天,就记住父妃的话,永远不要放过这个恶毒的女人!”
“翰儿,知道一个人怎样才能活下去麽?”郭皇後捏了捏纪连翰的脸,轻声问道。
纪连翰已经被两边的人折腾的不知如何自处,不由放声大哭。
“要懂得屈服。”
郭皇後淡淡说完,居高临下的审视著常明涟,厌恶的看著他那膨胀滚圆的腹部,那不知承恩多少次的躯体。
齐歌看著郭皇後如此折磨一个临产的人,一个昨日之前还是这宫中风头最盛的人,不由感叹这天上地狱不过只在朝夕之间而已。
皇宫是什麽样的地方,齐歌从来没有这一刻看的那麽清晰。
等郭皇後的话说完,常明涟也又被拖回到了宽大的床榻上。两三个太监一起上阵将常明涟身上的亵衣完全撕开,即将足月的常皇妃那圆隆裸露的肚子便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不!!!”
她今日不仅仅要他死,更要他被羞辱後再死去。
一个身强力壮刚刚入宫不久的宫人走上前去,褪下了衣衫。没有拉下帘帐,所有人都在内殿那麽看著,包括郭皇後怀中的纪连翰。
常明涟开始还在叫骂,嘶吼,□□,半个时辰之後,却只剩下呜咽之声,长发披散,□□的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圆隆光洁的肚子上布满淤青……
直等著折腾够了,郭皇後才终於放下了怀中的纪连翰在椅中,独自走向了床边。
齐歌一直在身後跟著,手里毕恭毕敬的拿著托盘。
郭皇後俯下身子,看了看常明涟黯然的眼睛,嘴角终於扬起满意的笑。
随後,她从齐歌手中的托盘里拿出一把刀。
那个带著净玉环的修长手指,在锋利刀尖下永远和它的主人诀别了。
作为一个从小寄养在草原部落的女人,郭皇後从来不怀疑自己有亲手处决自己敌仇的能力,又何况此刻面前这个身怀有孕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再没有半刻迟疑,郭皇後将刀锋顺著那规则的脐线,狠狠的划向了男人圆润的肚腹。
血,无尽的蔓延开来。
似乎一切没有了开始,也没有了结束。
幼小的纪连翰瑟缩的靠在椅背上,全身颤栗不止。从那一刻他开始忘记,怎样叫做哭。
齐歌手中的空空托盘重若千斤,压的他难以呼吸。
这一幕迄今在梦里犹是如此真实,一晃便是二十多年的光影。
“齐总管。”
小太监清脆的声音突然间打破了今夜的沈静。
齐歌回过神,方才他的思绪真的飘的太远,太远了。
“齐总管,今日那些人都验过了,这是册子,专程给您送过来。”
小太监毕恭毕敬的道。
“哦,好,好。”
齐歌看著托盘里放著的名册,心中忽然像被什麽压住似的。
“一共验了几人?”
“回总管,验了十六人。”
齐歌看了看那托盘中的靛穗银牌约莫只有十五块,问道:“怎麽少了一块?”
要知来日凭皇上选择也是四人一次,一共四次,需要有十六人才行,这是皇宫中的惯例。今日他对皇上禀报的,也是如此。
小太监面色尴尬,侧身在齐歌耳旁低低道了几句。
“……所以啊,这慕容部的牌子就被扣下了……”
“哦,这样……”
齐歌点了点头,若是如此也就罢了。
皇上身边从不缺人,何况是一个还未进宫就如此不干净的人,即便来了也会玷污了这儿。
“那总管大人,这册子就全凭您呈给皇上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纪连晟坐在龙椅上,面朝著窗外。
自从多年前坐上了这张椅子,纪连晟常常要在御书房度过一日中大半的时间。日子长了,纪连晟也就学会要去隐忍寂寞。
接纳,并且学著去喜欢它。
这是他的日子,一条奔向生命尽头亦不可更改的道路。
纪连晟不喜欢拖泥带水,自打出生他就有著尊贵的地位和被人一路扶持护卫的幸运,上天纵容著他这个贵胄子弟所应有的洒脱。
但并不是生活在这宫廷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如此幸运。一个人的成就往往意味著他人梦想的破碎,登上宝座的那一刻,纪连晟便在大殿中依次跪地的兄弟们眼中看到这种无可掩饰的残忍。
只是他却没有看到臣服。
十多年过去了,这份臣服,他迄今依然没有看到。
能对无休止的较量和博弈感到兴奋的人终究只是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少数,万圣之躯的纪连翰却偏偏不在这个范畴。
他总是尝试著用宽容和仁和去化解这宫廷之中自己所能化解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仇恨。
然而在过去的这些年,他所施予的仁厚只换来了一如既往的强烈对抗,那对抗的源泉,自然也还是仇恨。
当年常皇妃死去的那一夜,纪连晟一直站在长燕宫的窗外。
他没有看。但他什麽都听到了。
从那之後,他知道自己无论陷於怎样的处境,都不会轻易处置当夜那个悲恸痛哭的幼小孩子。
即便如今那个孩子已经长成了锋芒四射能与自己分庭对抗的男人。
这是纪连晟心中对於先皇的一份许诺。
臣子们看来最危险却又珍贵的仁厚,也是一种顷刻间能拱手自己身家性命的不智。
这份许诺今後会将自己和他带向何方?纪连晟看著窗外月光,心中默想。
齐歌见夜色太晚了,皇上没有晚膳,也不就寝,终归是会耗坏身子的。
皇後那边早派人煮了补品送来,一早儿就候在门厅之外,只等传召。齐歌走上前,将炖在热煲中的补品端了,送进了皇上的御书房。
“皇上,这是皇後娘娘吩咐给你炖的参汤,您多少喝点儿”齐歌将东西放在御案上,恭敬道。
自从纪连翰走後,纪连晟也一个人静了整晚,近来他身体抱恙,虽无大病却总是不大舒坦,纪连翰的那番咄咄逼人的顶撞实在是让纪连晟十分之不悦。
齐歌最能揣摩皇上的心意。这麽多年,皇上怎麽对待璋王,他都看在眼里。
“璋王又惹您不高兴了。”
齐歌将汤盛在盖碗里,奉给了圣上,低低的顺带了一句。
纪连晟淡淡苦笑,接过碗,轻抿了一口,缓了半响,才道:“他什麽时候不这样?”
“其实……”齐歌点点头,道:“其实还是璋王不了解您的心意。”
纪连晟喝著汤水,不再言语。
自从眼睁睁见到自己父妃被杀的那一刻起,一个夺去自己幸福和皇位的人会想让自己过的更好,在纪连翰眼里根本就是个荒诞的伪命题。
世事不如人意,只道是平常罢了
纪连晟放下了汤碗,站起身子,拿起御案上一封折子。
“这是陈字仪呈上的折子,今年秋冬,哥舒部要专程派人来觐见朕。”
“哦?”
齐歌是个本分的人。正因为他识得自己的本分,才这麽多年能在纪连晟身边伺候著。同样是因为这本分的秉性,纪连晟有时会和他谈谈家国的事情,不至於全然闷在自己心里。
毕竟对於他这皇庭极处的孤家寡人,想找知心人,便是倾世难求。
“知道他们的用意是什麽?”
“奴才不知。”
齐歌黯然,心道:这哥舒部和大梁才消停了不到六年。可别又是……
纪连晟看那折子的眼光都尽是轻蔑,笑了笑。
“皇上,天色不早了,您今日去哪儿歇著?”
纪连晟伸了伸双臂,呵了口气,胸背之间却传来一阵阵隐隐的疼痛,不禁皱了皱眉。
“你方才来向朕报的事……?”
“奴才?哦、哦!”齐歌连忙快步去拿那登楚阁送来的托盘,折子和靛穗银牌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
纪连晟清楚这是登楚阁来的奏报,看了看那盘中的东西,打开了折子。
这次收纳男妃并不是他主意。
在纪连晟看来,母後或许是怕这宫中太过和睦清闲了,皇後和娴妃都是不能满足了她那份好斗的心性。
他是孝子,不愿忤逆。
再者,这两位皇子的身体也著实瘦弱,连纪连晟都十分怜惜,只是怕这副身躯来日在英主文武兼修的大梁国还是难当大任。
考虑再三,纪连晟还是应了这个请求。不就是纳个男妃麽?父皇纳过……不过,那人的收场却实则令人叹谓。
逐一看过各个部落的名字,末尾一行被墨笔划去的名字却引起了纪连晟注意。
“这是谁?”
纪连晟的指尖点在了那个名字上。
“回皇上,慕容部,慕容钦哲。”
纪连晟拿著折子转身,在净玉墙前走了几步。慕容部过去十年来和大梁的邦交算不上和顺,这次下旨特定了慕容部进贡男妃,也算是给了彼此一个缓和修缮关系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