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话音还没落,身后就传来咚的一声。他连忙回头,看到刚才还趾高气昂的马车夫,此时就跪在他的身后。
若是刚来那几天,简直见到这场景,肯定是连忙上前把人扶起。
可是他被李家村村长李贯跪习惯了,看到这场面,也没觉得有什么。现代人认为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想,可不一样。
简直入乡随俗,镇定自若。他摸出西装裤上系着的储物袋,解释道:“我先给你说清楚,我这药吃下去,要么有可能,你家殿下好了,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可更多可能是,烧的更严重了,到时候死了人,你是怨我还是不怨我?”
邱勇张了张口,“……天长君后人,简爷!您,您能随我去见见殿下吗?”
“好。”
简直跟在邱勇身后进了内室,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晶亮的眼睛,还是和他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一样,清澈的,天生带着一丝认真与好奇。
简直咬了咬牙,走到床榻边,又把刚才对邱勇说的话,向这少年说了一遍。
“我吃药之前,能问几个问题吗?”
“什么?”简直看着他。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少年人的声音中,并未有丝毫害怕与忐忑。
简直就势坐在床边,把少年身上的布单子往下扯了扯。大夏天盖这个,不热吗?
“你问吧。”
邱勇立在一边,抬抬胳膊,又收了回来。
乌元琊搭在腹部上的手动了动,问道:“书中曾说,天长君有移山倒海的能力,他还曾捕捉过海中巨兽,那巨兽要比一艘大船还大。天长君还能于空中飞行,还能……我不知道,这些书中之言,是真是假?简先生,你说这些,是真是假?”
分明是少年人,可还保留着一丝孩童的天真想法。这些当然是假……也,有可能是真的吧。
简直倾下身体,把储物袋放在乌元琊面前,“你看这荷包,你猜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乌元琊看了一会儿荷包,又探究的看向简直的眼睛,他试探的回答:“纸?”
巴掌大的瘪瘪荷包,确实不像是装了什么物件儿一样。简直笑着伸手握起乌元琊的一只手掌,触手的滚烫让简直都惊了。
这可不像是烧,更像是着火一样,人的温度能这么热?
简直顿了顿,面色未变,他伸出食指,搭在乌元琊的食指之上,带着这根细的只剩下骨头的手指,一起向荷包里探去。
乌元琊先时还是茫然不解,待指尖感受到荷包里各种粗糙的、柔滑的、尖锐的、冰凉的东西之后,一双眼睛顿时绽射出亮人的神采。
“神奇。我相信了。”
简直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反应过来之后,他都不知道要不要骂自己蠢货。为了安慰人,他也算是不顾一切了。
简直摸到那个放着丹药的匣子,按住了乌元琊的手指。
“这个东西,就是这个东西,一会儿我把袋子打开,你把这个东西拿出来。”
乌元琊眨眨眼睛,看着这巴掌大的袋子口越变越大,他惊奇的同时不忘简直说的话,从瘪瘪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半尺长,半掌宽的小匣子。
简直合了储物袋,把袋子系回腰间,拿过匣子,打开,取出那个青玉色系着红绸的瓶子。
拔开瓶塞,倒出一粒小手指头大的碧绿丹药于掌心之上,简直看着少年,眯着眼睛问:“敢吃吗?”
乌元琊扭过头,看向棱木窗外。可惜那窗上罩着发黄的窗纱发,窗外模糊的景色,也不过是几步之外的衙堂后门。
“多谢简先生,给我吧。”
简直把丹药放到乌元琊手中,“……别怕。”
乌元琊笑了笑,瘦成骨头的脸上的笑容,在烛光中,很是渗人。可简直这会儿却觉得,这笑容可真让人看着心疼。
“邱勇,若是我真有什么事情,勿怪简先生。”
邱勇还未回话,乌元琊已经一口吞了丹药。
那丹药简直常吃,自然知道它入口即化,沁凉的药液流入肚腹,顷刻间就会全身发冷发颤,尤其是第一次吃,完全没防备,会被冻的脑门都疼。
果然,少年脸上的红晕眨眼间完全消失,反而开始发抖打颤。
简直拎起布单,把人又裹了起来。他抬手摸到少年如冰块的脸,心中担忧,一把将人抱起,拥在怀里,轻抚少年的后背,“别怕,忍一忍,忍一忍!”
盛夏时节,乌元琊冷的仿佛要凝固,他不自觉的,用尽全身力气,向温暖的地方挤去。
……
寅时末开始,县衙外就熙熙攘攘起来,纵然有衙役们看着守着,千交代万嘱咐县衙里有贵人,不可高声语,可上万人窃窃私语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
简直就在这吵闹的声音中,打了个哈欠,美美的陷入梦乡。
床里侧的少年脸朝上,双手搭在腹部,双脚并拢在一起,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帐子。
老师教过,睡觉的时候乱动,是不合礼仪的。更何况,更何况简先生还是一个平者。
少年这样想着,可脑袋却渐渐歪了,待视线碰到睡的打起呼噜的人,少年又火速般扭回了脑袋。
非礼勿视……
他这样和平者躺在一起,是不是,该负起责任了?
乌元琊两只手在腹部上相互捏着,自己都被自己硌的疼了一下。
他这样的废人,若真是负了责任,岂不是反而害了人?像简先生这样的人,又是天长君之后,合该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延者才是。
他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君,可也算是有些权势。平者没有权利娶延者,他要帮简先生想想办法。
乌元琊闭上眼睛,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8章 008
县衙门口的大街上,还剩下最后一个村子正在领水、粮。衙役们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一遍遍重复迁徙的公告,让这些人务必把消息通知下去,哪个村子少了人,唯村长、里长们试问。
铜金水牛被搬到了衙堂门口,衙堂正中央放着一扇掉漆严重的屏风,屏风后的桌子上,糙米饭和咸菜,还一动未动。
乌元琊坐在正北上首,他旁边是简直,简直下手,坐着低着头的刘鸣。简直对面,坐着李大。
刘鸣亲眼目睹了乌元琊一口粥就吐了半柱香的凄惨过程,更是头也不敢抬了。他两手收在袖子里,弓着身体,犹豫道:“县衙里如今也没别的吃的了。昨儿晚上邱大人让收着的瓜,现在还在后院用水镇着,也不知道,到底能吃不能吃……”
简直拍拍桌子,“昨天说是吃瓜发的烧,是不是这瓜能吃的下?”
刘鸣低着头没说话,那边乌元琊抬起无力的胳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漱了漱口,才说话道:“若是还有瓜,我就吃那个吧。”
“殿下……”刘鸣有些犹豫,生怕昨晚上的事情再走上一遭。
简直又拍拍桌子,“上,既然有能吃的为什么不上!要是再发烧了,有我在,怕什么?”
乌元琊抿了一口水,露出一个浅笑。
简直注意到他的表情,看着他手里的杯子,疑惑的问:“怎么水能喝,饭不能吃?你这应该不是胃不好吧?”
乌元琊点头,将手中杯子放到桌子上后,才回答道:“问了许多郎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简直心中一动,“厌食症!”
乌元琊不明所以,好奇的看着他,似是要等着简直来解释。
而简直已经陷入了沉思中。
他小时候还没这个头疼的毛病。三五岁时,县城里还不流行上幼儿园,大人们上班后,要么把孩子托付给家里的老人看着,要么就如简父简母这样,把简直反锁在屋里。
简直从小就聪明听话,这才让简父简母极其放心。
而后,趴在窗边的简直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亡,就再也不愿一个人呆着里。他不想听见自己血液急速流动的声音,更不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病起因很小,却随着简直年岁的增长,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最终成了一个病因越来越复杂的顽固之症。简直曾去看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厌食症患者。
可惜那个女孩子,终究因多脏器衰竭,在大好年华里死去。
“简先生。”
简直回过神,眼神复杂,他胡乱点点头,“……没什么事情。”
见刘鸣亲自把西瓜端来了,简直伸手拿了一角,咔嚓咬了一口。不知是不是西瓜放了一晚上的原因,他感觉这西瓜和在空间里啃的味道不大一样。倒不是说放坏了,而是这味道中少了一股清甜。
简直咔哧咔哧吃完了一角瓜,那边乌元琊才刚捧起一角。
他昨天晚上吃过瓜,自然以为这瓜他是能吃的。乌元琊咬了一口,刚咽下去,呕吐感汹涌而来,他不得不再次俯身在桌子下,毫无形象的呕吐起来。
简直顿时失去了吃瓜的兴致。他敷衍的拍拍乌元琊的后背。掌心触到凸起的骨头,又让他立即把手挪开,生怕把人给拍散架了。
再次拍桌子,简直冲着刘鸣抬抬下巴,“不是说能吃吗?”
刘鸣也是十分无辜不解,“这,难道是放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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