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元琊站在拱门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殿下,快先回屋吧。外面有风,别吹着了。”
乌元琊点点头,慢慢转身,向正屋走去。
……
六月初九,依旧是最热的三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县衙外已经是忙的人仰马翻。
一夜都没能睡好的简直,趁着这会儿终于不安静了,抓紧时间补了一会儿觉。
天一亮,收拾妥当的李大就砰砰砰的敲开了简直的房门。李大进了屋,把地上掉落的门栓捡起来扔到桌子上,站在屋子中央大声喊:“简爷,快起!马车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一个人了!快起来啊!……”
简直痛苦的揉揉脸,从床上爬起来,“这么早?”
“不早了!都日上三竿了,快,别把简爷你给落下了,咱们从城南走,指不定能遇上俺……我爹!”
“行行行,别催,等我把衣裳穿好。”
第10章 010
玄黑锦缎外袍,以及所有黑色衣衫,是大乌王朝帝王家才可穿的颜色。但这些软性要求,正是民不举官不纠。那日简直短袍裂开,乌元琊临时把袍子借他披了一会儿,也是无碍的。后来邱勇把袍子拿走,又给他送来一件青色长袍的时候,把这些告诉了简直。
简直看着自己黑色的西装裤,再想想空间里还放着一打的黑色裤子,顿时觉得自己要没裤子穿了。
于是简直找了县令刘鸣,讹了人家两条靛蓝色长裤,总算是应了急。
无谓的麻烦,还是尽量不要惹。
此时简直上穿白色半袖衬衣,下面穿着靛蓝色长裤,外面套上一层青色及膝长袍,一出屋子,就溢了一身的汗。
简直撩起袖子给自己扇扇风,一路走到县衙大门口。
林安县现在终于有了点儿县城的样子了。县衙门前的大街,从东到西,到处都是人,无一不是正在往自家板车上绑东西的。有那些早就收拾好的,正翘首等待县爷出发。
铜金水牛被五花大绑的放在一辆加固过的板车上,由八个衙役轮流运送。
简直本想把东西收到储物袋中,不过想了想,这铜金水牛是县令眼里的宝贝疙瘩,要是看不见了,估计心里要小火烧灼。
他摇摇头,在周勇的指引下,跃上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找了个舒坦的位置,闭上还酸涩的眼睛。
简直前面的一辆马车上,乌元琊放下车帘,“简先生既然已经来了,那便走吧。”
“是。”候在车窗下的刘鸣立即提着袍子跑到车队前面,攀上马匹,下令出发。
迁移队伍,从一条小溪流开始,随着县里的民众依次汇入后,渐渐壮大成一条蜿蜒长龙。
出了县南大门,刘鸣回望黄土之上的县城,留恋的摇摇头。林安县,终究要消失在黄沙之中,不知他曾在县衙后院埋下的那一坛酒,会有哪个后人,将其启封。
……
马车上的简直补足了一觉,满意的伸了个懒腰。他坐起身,揉揉颠的快散架的胳膊腿,一把撩起车帘向外看。
他车窗下站着的是曾被简直救过一命的衙役田山。田山见简直撩了车帘,殷勤的凑上前,“简爷。”
“嗯。”简直点点头,“现在走到哪了?”
“刚出城南十里。因着要等其他村子的人过来,还要照着户籍书薄点齐了人,所以走的就慢了些。”田山回答。
简直看看天色,“这都快晌午了吧?”
“是啊。县爷说了,赶路要紧,晌午就不歇了。简爷可是肚子饿了?咱县衙的板车上,还有昨日做好的糙米饼子,都是把那糙米磨碎做成饼子了再闷烧的,管饱的很。”田山说完就要往后去找饼子。
“不慌,我这儿有吃的,不用给我找。”简直皱了皱眉,“小乌鸦……你们殿下那里怎么吃?”
这两日,小乌鸦一直都是白面汤配盐和蜂蜜,一日三餐的温养着,简直自我感觉,小乌鸦总算是有点儿气色了,最起码不会一走快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今天这样赶路,可怎么煮汤?
简直略略担心。
“呜哇哇……”
一阵孩子的细弱的啼哭声突然传来,打断了简直的思虑。
县衙的车队在队伍最前方,其后是粮仓的队伍,再往后,才是县城民众和各村百姓。怎么这里会有孩子的哭声呢?
简直只觉这孩子哭的悦耳又可怜兮兮,忙问,“这是哪家的孩子,这么哭,可别把嗓子哭坏了。”
他口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巴不得那孩子就在他耳边哭才好。不过,还是别哭了,哭的简直止不住的皱眉。
田山也皱起眉头,“简爷,估摸着是余大牛家那孩子,才生下来没几天。又加上他家独他一个,没个帮手,所以周班头就让他在县衙的队伍里了。简爷也知道,他内子又是个男的,没奶水,只得磨了米粉煮了喂。可这糙米粉又熬不出来米油,哎,估计是又饿了。”
简直缩了回去,把储物袋里的那袋子米拿了出来。他想了想,没直接递给田山,而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坐在车厢前的李大赶紧下车跟上他。
现在正是晌午,太阳大的很,太阳地里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能晒的烫手。
简直坐的马车是县衙里唯一的一辆,现在就是县爷刘鸣,也骑在矮脚马上跟着师爷到处跑。简直的马车后面,是长长的看不见尾巴的板车队伍,那余大牛家的内子,就抱着孩子坐在其中的一辆上。
余大牛正在拉车。像他这样的衙役,比如田山,周勇等,都在忙着县衙里的事情,家里的事情都托给了老爹或者兄弟们。
如余大牛这样卸下身上职务回去忙自己事情的,几乎就他一个。
田山三两步上前,走到板车后面,帮余大牛推车。
简直提着那袋子米,问道,“孩子是怎么了?”
余大牛晒的脸色通红,他回头看了眼板车上的内子,忧愁道:“孩子又饿了,糙米太硬,只能多喂些水了。”
简直提起手中的一袋子米,又想到,这时候就是给人家米,人家也没法吃啊。
他伸脖子看看那被晒的小声哭泣的婴儿,心里都快化了,“余大牛,让你家内子去马车上。”
“啊?”余大牛一愣,忙道:“简爷,使不得!”
“你看你家孩子都晒成什么样儿了?你这当爹的不心疼?才出生几天的孩子,不能这样晒,快,上马车上去。”
余大牛不知如何是好,求助的回头看看田山。
田山用力点头,“大牛,简爷也是一片好意,你快领了吧,还是孩子重要。”
“是,快,让人把孩子抱上马车。”简直催促。
“哎,谢谢简爷谢谢简爷。”
余大牛喜的双眼泛红,把板车交给田山帮忙,他忙把内子和孩子扶上了简直的马车。
简直点点头,走在马车边,从储物袋里拿出紫金色小香炉,把里面的香灰倒掉,又洗刷了一遍,抓了四五把米,又倒了一水囊的水,咕噜咕噜煮了起来。
这小香炉别看才巴掌大,捧在手心刚刚好,可装上灵石后,容量不小,那么多米和水,倒在这香炉里,也就才到香炉的一半位置。
简直捧着香炉,一边注意着米粥,一边侧耳听着婴儿委屈的吭哧声。
前面车辆上,乌元琊放下手中书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似是听到了哭声?”
裴成青一直注意着车厢里的声音,立即回禀道:“禀殿下,简爷将马车让给了别人,现在正在地上走着呢,那哭声是从他车里传出来的,是个才出生没几天的婴孩儿。”
乌元琊顿了顿,“如今正是晌午,烈日当头,不如,将先生喊来……”
“殿下!”另一边儿的裴成靛早就看简直不爽了,他知道简直有些奇怪手段,也忌惮的很,可他觉得像这样奇奇怪怪的人,就该远着一点儿才行,“简先生是个平者,若是把他喊过来,与殿下你在一辆车马里,于简先生名声有碍。”
乌元琊静默了一会儿。他都和人家躺过一张床榻了,又有何资格再谈论碍人名声?
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他确实不敢再行出格之事。
若真想体恤简先生,无非就是他下了马车,再将马车让与简先生。
乌元琊正在犹豫着,简直已经熬好了米汤,他快走了几步,追上乌元琊的马车,一手按住车辕,跃上了车厢前的车板上,和邱勇并排坐着。
邱勇一惊,手中鞭子失了方向,甩在那黑马屁股上,黑马嘶鸣一声,小跑了两步。
裴成靛打马上前,马鞭子指着简直,“你干什么?”
简直冲着他耸耸肩膀,腿一缩,进了车厢之中。把裴成靛气的脸色胀红,却不知如何是好。
裴成青拧紧眉头,“成靛,别总是忘了规矩。”
裴成靛咬咬牙,到底不敢追进车厢里。
简直猛然进了车厢,把还在呆愣的乌元琊吓了一跳。
简直曾想过乌元琊的马车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外面看起来是如此普通,可不像一个皇子的马车。
可等他进了马车,却觉得也不过就是坐板和四壁铺了一层软垫子,放置东西的地方多了些,其余的和县令的马车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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