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不过倒是没有说别的了。
一碗大米粥,耗了些时间,厨房到底还是给做出来了。
碧华端着粥和桃夭往韩司恩居住的芳兰院走去,一路上桃夭看着碧华冷笑道:“你竟然为了一碗粥得罪张妈妈,张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陪嫁,向来得脸。本来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实话实说厨房的情况回了世子这事就过了,也不知道你这是想攀哪门子的高枝儿。”
碧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搁在往日,她也是不愿意得罪张妈的,但是一想到今天韩司恩冰冷的眼神和语气,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恐慌感,便忍不住争了一番。
走到芳兰院门前,桃夭从碧华手中接过粥盘,嘴里嘀咕了句以后有你好看的,便把粥端了进去。
碧华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和往常一样,默默无闻,也不争也不抢。
韩司恩坐在院子里,细细的喝着热气腾腾的大米粥。耳边听着桃夭嘴上说着厨房和白芷对方兰院如何不敬,自己如何争取到这碗粥的,而心里则不停的抱怨韩司恩不消停,诅咒碧华和白芷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小蹄子。
桃夭说完,看到韩司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声安抚她,心里顿时有些诧异和不是滋味。
韩司恩慢吞吞的把一碗粥喝完,董妈正巧把熬好的药端了上来。
她看着韩司恩满脸慈祥的说:“世子哥儿,这药是我看着云芝熬得,你趁热喝了,对你的身体好。”她口中的云芝,也是韩司恩的丫鬟。
韩司恩是世子,即使是病弱之体,但他身边服侍的人一点都不少。
有四个大丫头,桃夭、碧华、云芝和落霞都是贴身服侍的,负责他的衣食起居。
院子里还有几个粗使丫头,本来还有几个跟班小厮,只是韩司恩身体不好,不长出门,这些小厮做不成跟班,只好在院子里干杂活。
韩司恩看着董妈,勾了下嘴角,他想起这世子以前每次喝药,董妈都是这话,直到这人溺水被救上来之后,董妈还是这般,天天夜夜手稳气平的端着一碗药,还是说着同样劝阻的话。
只是这些药里都放了毒,虽然是慢性的,但喝了久了,也就成了剧毒,这个世子身体本来就虚,溺水,用药竟然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韩司恩自然不是那个被人欺瞒、下毒搞垮了身体的世子,而且他最讨厌人的贪得无厌和背叛。
韩司恩这般想着,突然抬眼看向董妈的双眼,董妈被他这冰冷的眼神刺的心惊肉跳,端着药碗的手不由的抖了下,药撒落几分在地上。
正当董妈想说什么时,韩司恩伸出自己枯瘦修长的手,接过药碗。
碗底是烫的,药是热的。韩司恩歪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桃夭,桃夭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的很精致,此处肉色粉嫩,很是可爱。
也是这双手,把这具病弱的身体推到了池塘了。
第一世,韩司恩没有搭理这双手,第二世他直接把这双好看的手砍了,扔在了池塘里,血染红了那片锦鱼游荡的水面。
而现在,韩司恩抬了抬眼,然后把热气腾腾的药,倒在了桃夭的这双美手上。
耳边传来桃夭的尖叫声时,韩司恩用两根手指提着药碗,随即手指一松,药碗落在地上,碎了。
韩司恩站起身弹了弹手指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抱着双手痛哭的桃夭,温声吩咐道:“下次的粥要熬的久点,不要太热,我不喜欢。”说罢这话,他缓步离开了。
留下面面相觑震惊不已的碧华和董妈。
方兰院发生事很快传遍了后院,毕竟现在这里是个漏洞百出,谁都可以打探出消息的院子。
桃夭那恐怖的尖叫声被很多人听到了,后来桃夭的母亲更是连哭带爬的,同包扎着双手的桃夭,跪在老夫人院子前请罪,更是闹得人人皆知。
厨房的张妈听闻此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心底有些诧异这泥巴做的人竟然也会发火了。只不过在她心里泥巴终究是泥巴,变不成白玉。
桃夭自打从方兰院跑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据说老夫人看到桃夭那双被烫伤的双手后,心疾当场犯了。
老夫人服下药之后,并未在提韩司恩一个字,只是留下桃夭在自己院子里服侍。
桃夭的事发生不久,宫内的王太医到了国公府,前去为韩司恩把脉。只是人到了方兰院,韩司恩没有出面,让碧华出面把王太医直接给撵走了,王太医走的时候非常生气。
府上的下人嘴碎,都在主子背后小声议论,世子不孝,把老夫人气病了不说,还如此嚣张。
晚上,柳氏一边为晚归不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的韩卓宽衣,一边温声细语的说:“爷,今天世子身体突然不好了,我便让人拿了你的帖子入宫,请了相熟的王太医为世子把脉,但是世子没让王太医诊治。然后不知怎么的恼了母亲给世子使唤的丫头,把人的手给伤了着了,那滚烫的水烫着的手养不好怕是要废了,我这里让人送了些药膏过去,毕竟女儿家的留下疤痕终究不好。只是母亲的心疾犯了,今天早早的睡下了。”
柳氏说的是三件事,虽然事发顺序和说出来的不一样,但这话里的三件事很明确。一,韩司恩病了,她立刻请了御医,韩司恩不领情还惹恼了御医,二,韩司恩无缘无故伤了老夫人指给的丫头,三,老夫人为此生病,韩司恩气病老夫人也没见去请罪,实属不孝。
韩卓听了这话,神色平静道:“一个丫头准是有错才会被主子惩罚,至于王太医,他不喜欢以后换一个就是了,我们国公府难道还请不来御医看病?这些小事以后不要再说给我听了。”
柳氏听了这话,心中明白了韩卓对这事的态度,她温柔的应了声,拿眼看了看韩卓,迟疑了下又道:“今天小姑在母亲面前提起了咱们房的大小姐明珠,说是大小姐也该回来了。不管怎么说,国公府才是她的家,最重要的是大小姐即将及笄,这及笄礼怎么也该在家里办,早些回来相看人家也是好的。”
柳氏口中的大小姐明珠,自然是韩司恩同胞妹妹韩明珠了。
只是往日老夫人厌恶被靖国侯府王老夫人强行带走的韩明珠,这些年从来没有提起过她,像是没有这个人。
说把韩明珠接回来,是府上嫁到青州的二姑奶奶出的点子,接回韩明珠就就是想随意拿捏着她的婚事,这些都只是为了给老夫人出一口心中的恶气罢了。
韩卓听了这话,微愣了下,神色有些茫然,似乎根本没有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随后他皱眉道:“既然这样,那就派人前去西疆天门关,把人接回来,这件事你做主便是了。”
柳氏应了声,放下心来,而后服侍韩卓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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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夫人是当朝一品诰命,韩国公府位列一品公,韩家人生来便家世显赫。
老夫人生辰当天,帝京但凡有点底蕴有点交情的人家都前来送礼了。
老夫人最高兴的是,她正在向京中各位夫人介绍家中小辈时,五皇子姬怀前来送贺礼。
当时宾客云集,前院男宾,后院女客,全场静然,姬怀送上贺礼后,代替母亲韩芸当朝娴妃,向老夫人表达了一番思念之情。
而正在这时,后院突然接二连三响起了惊恐的叫声,那尖叫之声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恐怖,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宾客静默,不明所以,随即面面相觑。
前院,一小厮连滚带爬的跑到韩卓面前,苍白着脸,满眼害怕,浑身颤抖,指着后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4章
看到这个面生的小厮如此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作为这代韩家掌权人的韩卓皱了下眉宇,心中有些不悦。
不过他到底是一品公卿,见过的世面多,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变脸,所以他面色仍旧沉静,只是语气略沉道:“你哪个院子里的?怎么这般没有规矩?”说完这话,他不动声色的朝韩家二老爷韩殊看了一眼。
今天是个国公府喜庆的日子,能让韩卓亲自陪同的宾客自然都是朝中重臣,加上五皇子姬怀的到来,这场宴会更是喜上加喜。
即便国公府后院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他们国公府的家事,不该赤裸裸的呈现在众人眼前,被人当做饭后谈资。
所以,韩卓一言不提发生了什么事,只言这小厮没规矩。二房老爷韩殊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平日里他们兄弟争,那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对着外人,他们同是国公府的人,利益又变成一致的了。
只是他们想的挺好,但这面生的小厮却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听闻韩卓这般怪罪的话,不等韩殊有所动作,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他极力吞了吞口水,努力保持镇定,但身体抖得还跟筛子似的,他指着后院西北方向,眼泪汪汪,断断续续的道:“老爷,小的是……是世子跟前的……世子他他杀……杀人了。”
小厮的话音刚落,韩卓便眉峰一拧,只是他还未吭声,韩殊上前一步猛地踢了这小厮一脚,把人踢倒在地上,而后脸色铁青,厉声道:“放肆,简直是胡说八道,世子向来体弱世人皆知,如何会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