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会有点疼,”萧辰笑起来,而后道,“……我舍不得湛儿疼。”
一场情事温柔又缠绵,萧辰像个呵护至极的爱人,极尽周全地考虑着萧湛的感受。之后再也没有提起书信的事,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第五十章
烧毁了粮草营的次日,苏宣便说服钱怀念趁图兰粮草未补上之际偷袭。他本来担心钱怀念不肯配合,但钱怀念竟没让他多费口舌,便答应了。
“图兰驻扎营地在高处,我军却位于低处,最好的时机是趁夜登上高地,设下埋伏,”钱怀念指着地图对苏宣道,“那一处是个高地,却又是群岭环伺,是个高地上的谷底,易守难攻。”
苏宣意外地挑了挑眉。
钱怀念继续道:“图兰军营的后方要经过一段峡谷,才是坦途。交战后你可带人去那处设伏。”
“又是给我五个人?”苏宣道。
钱怀念哈哈大笑:“五十人,再多不会给,也不会再少。”
苏宣坐在放置着行军地图的案上,低头看着那一片纵横的图线,状似随意地道:“大将军一清二楚,却为何还要放任图兰过境而无所作为?”
钱怀念没听见似的,又道:“图兰补充粮草容易,他们不愿意跟我们正面交锋,更愿意消耗,所以这一次,你得拦住了,瓮中捉鳖端了那一窝。”
苏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接着猝不及防地被一脚踹下了案桌。钱怀念拿起一旁的头盔,狠狠地瞪了苏宣一眼:“愣着干什么,这次敢自己逃命,军法处置。”
苏宣屁股墩得生疼,他毫不在意地拍了拍灰,等钱怀念出帐门后,才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呸了一声。
峰峦如聚,苏宣领着五十个人片刻不敢喘息地绕过一道山岭,来到图兰驻营的后方。那是一处谷口,再往前便望见莽莽平原,图兰的城墙极度模糊地露出一点虚影。
山风冰凉,把一身汗吹透了。苏宣短暂地观察了下地形,对着士兵道:“三十人去前路堵截,其余人随我在此。”
虽看不见前方战况,但估摸着钱怀念已经和图兰军队交起了手。苏宣趴在石头后面,手里的箭搭在弓弦上,拉紧了又放松。他瞄了眼身旁一脸警惕又紧张的士兵,咽了口唾沫。
钱怀念久未与图兰交手,去年便向朝廷请过援,今年想必更不济。虽说出兵前钱怀念说得头头是道,苏宣仍没多高看他几眼。将在外,懈怠不战,能是什么好东西?苏宣想。他早注意到此地地形,若是一败涂地了自己可得早早逃命,免得白白送死。
马蹄声与呐喊声遥遥地传来,像远在天边的鼓点,苍茫又急促,鼓动起人血液里最原始的激动与兴奋。
“准备,”苏宣压低声音,听着越来越近的嘈杂声,“放箭!”
骏马悲鸣,士兵的惨叫与怒吼响彻一片,又回荡在此处,竟有震天气势似的。
一箭射出,马背上的图兰士兵一头栽倒在地不动了。苏宣从背后抽出箭来,又是三箭齐齐搭上弓弦,离弦而出。三人倒下,紧接着黑压压的人头出现在视野中。
“人太多了!”有人在耳边怒吼。
“少废话!”苏宣头一偏,躲过不知何处来的长枪,回手抽刀反劈过去,不出意料地听见了一声惨叫。他当然看出来了,图兰的士兵很多,而且并非疲兵,混乱中奔逃的十分有序。
苏宣喊着撤退,回身之际,眼睛一突,看见什么红艳艳的东西自身上掉落。
是……护身符。
苏宣想也不想反身便猫腰去捡,俯身的一霎那明亮森寒的枪头避无可避地送到了胸前。
高高的山崖,冰冷的水流灌进口鼻肺腑,缠住手脚沉沉地落下去,深不见底……萧湛猛地睁开眼睛,胸膛起伏着,又被骤然亮起的光晃得抬手挡了挡眼睛。
“戌时了,公子想吃点什么?”宫女把烛火罩上纱罩,福了福身,轻声道。
萧湛头脑还有些沉,他撑着胳膊坐起来,仰头闭了会儿眼睛。
“奴婢先去传燕窝来,”宫女并不多话,又低头出去了。
萧湛坐了很久,脑海里的眩晕感才消失。他怔怔地望着烛火的暖光,良久后低头,有几分犹豫地把手指搭上自己的脉搏。
他睡得越来越久了。若说是夏季容易困觉,可也没有从午时睡至戌时的道理。并且,夜晚也丝毫不会更精神。非要说的话,那种感觉就像他可以不睁开眼永远沉睡下去似的。
清幽的香气依然缭绕在屋子里。萧湛的侧脸看起来漠然又无神,搭着脉搏的手却不可抑制地攥紧手腕,把苍白的皮肤握出细细的红印来,疼得血管要爆开皮肤一样。
“公子,陛下来了,”宫女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第五十一章
萧辰拿过燕窝,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到萧湛的唇边。他的动作轻缓优雅,神情温柔自然,丝毫不觉得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什么纡尊降贵的事情。
但萧湛没有张口。他神思恍惚地微微别过脸,轻轻推了下萧辰的胳膊:“……我不饿,哥哥。”
萧辰竟没有坚持,把勺子放回碗里,递给了宫女,而后道:“不想吃这个,想吃什么?”
“不想吃,”萧湛摇了摇头。
他默然片刻,不易察觉地去探萧辰的衣袖,碰到一点衣料后被萧辰握住扣在了手心。这个态度对萧辰来说是很难得的,他把萧湛揽在怀里,声音愈发轻柔:“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萧湛闭上眼睛,感受到怀抱里的温暖,小声道:“我还困……”他抓紧萧辰的衣襟,把头埋进去,声音闷闷的:“我从前学过一些医术……不知道有没有嗜睡的病症。”
“湛儿在害怕吗?”萧辰亲了亲萧湛的额头,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萧湛身上,有千万朵罂粟盛放似的,蛊惑又危险,“没什么好怕的。只是睡觉而已。”
确实只是睡觉而已,但萧湛很快发现自己嗜睡到了恐怖的地步。某一次在早晨醒来后,明亮的晨光甚至让他有了种失忆的感觉。他从午后一直睡了将近九个时辰。相比之下,午睡三个时辰简直可以称得上正常。
与此同时,疲惫、无力几乎时时刻刻伴随着他的身体,让他连吃饭的功夫都觉得累。身体永远在叫嚣着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睡过去。
萧湛醒来的时刻乱七八糟,也并不能常见到萧辰。有时候一天前见过一面,再醒来也像隔着好几年一样了。
太医诊断不出什么,会不会自己得了什么病,萧辰瞒着他?萧湛胡思乱想,终于在一个还算清醒的时刻,主动地去找萧辰。
那是个天色未亮的清晨,萧辰正在早朝,萧湛便在御书房里等。四角盘龙吐珠的鎏金熏香炉里散着袅袅的淡烟。
萧湛支着头,又一次困意来袭,他手指动了下,一根长长的银针直直地扎进了胳膊里。萧湛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死死咬着嘴唇,良久才无声地喘息了下。
萧湛把银针拔出来,低头吮去了迅速冒出来的血珠。
清淡的熏香在他吸气的瞬间涌到了鼻端,因为深呼吸的缘故味道变得格外清楚。粗粗闻起来跟自己屋子里的熏香味道是一样的,不过还是有一丝不同。
他等了半个时辰,实在坚持不住,便又回去了。
宫女正巧在置换香炉里的熏香,见到萧湛来了,便停下动作道:“公子恕罪,奴婢马上便换好了。陛下特意吩咐了,是与御书房一样的香。”
萧湛看她小心地放着,问了句:“前几天的香,是哪一种?”
“与此次的是一样的,”宫女道,“用了有一段时候了。”
她并不知道萧湛的神情为什么在一刹那错愕起来。他又道:“怎么会与御书房的一样呢,是不是记错了。”
“公子明鉴,奴婢绝不敢弄错,这是御赐的,确实是与陛下所用一样的香料,”宫女慌忙跪下道。
“我只是问问,”萧湛说。他有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愣愣地看着那宫女装好了熏香又点燃,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萧辰下朝后过来时,萧湛已经又睡过去了。他的脑袋也蒙在被子里,被子铺满了宽大的床榻,但蜷缩起来的身子只占了小小的一角而已。萧辰轻轻地揭开被子,看到萧湛被捂得有些绯红的脸。他把被子掩在萧湛颈下,落下一个悠长缠绵的吻。
等萧湛醒来,又过了一个白日。他靠着床头,眼神凝滞地望着房屋中央的香炉。宫女机灵得很,见状道:“公子不喜欢这香,奴婢便……”
萧湛猛地身子前倾,一大口血吐出来,撒在衣襟和被面上。
“您怎么了,奴婢这就传太医!”宫女惊慌地扑过来拿帕子擦,又急急地喊人。
“不用了,”萧湛面色苍白,但人是平静的,“我没什么病。”
宫女只吩咐其他赶过来的宫人:“快去请太医……”
“我说不用了!”萧湛陡然厉声道,那一瞬间他眼中迸出冷厉的光,与平常判若两人。
宫人们立刻跪下了,那宫女连声道:“公子息怒,陛下会怪罪奴婢们的……”
“怎么会,”萧湛已经又恢复了平静,他抬起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把满口的血腥气和着一口冰冷的茶水咽了下去,而后道,“都下去吧,这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不用去禀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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