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柳清言以后的打算,怕问了让他心里不舒服,可若是一直憋着不问,他又怕自己留不下柳清言。
若是有一日,他腻了自己这个样子,腻了在暗翎的日子,阿言会怎么选择?
一直没有听到回答的程穆之晃了晃柳清言的胳膊,“阿言,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怎么一副呆愣愣的样子……
柳清言被他拽回思绪,点了点头回他道:“这是自然,不然我还能去哪里呢?”
前半句话说得程穆之心里一喜,后半句话又让他心疼不已,程穆之看着柳清言还是皱着的眉头,又道:“阿言,等我们都老了,我就带着你一起去玩,将这大周的山水啊,都逛个遍!”
柳清言看他一眼,打趣道:“这要好久好久的时间,还要好多好多的银两的。”
程穆之耍无赖一样地抱着他的上半身,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时间我们多的是,至于银子,我现在就开始省,不够花了我就预先从国库里拿,反正嘛,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啊……”
“春天的时候呢,我就带你去江南,看杨柳抽新芽,桃花遍枝桠,我们到时候可以找个小船,在湖上住两天,吃新上的河鱼,到了清明时节,跟着南边的姑娘一起采艾蒿做青团。”
“好。”柳清言笑着应他,“到时候就像花灯上画的那样,你负责钓鱼,我负责煲汤。”
“等快入夏的时候呢,我们一起去建邺,去吃那边的龙须酥,然后一路北上,往西安去,看看前朝的古城墙,再去洛阳,不过洛阳那时候牡丹都该谢了……”
“好。”柳清言还是笑着回他,“牡丹看不看都一样的,今年看不了明年也是还可以看的。反正会有好多时间的。”
“这么一逛就快到秋天了,秋天我们就回盛京,回暗翎这里,后山这里是暗翎这边自家的菜地和果园,我们挑些喜欢吃的悄悄带回去,不让高玄和林安佑知道,他们会不会以为是遭贼了?”
“好。”柳清言笑着摇摇头,“高玄和林安佑哪里会这么笨?不过那个时候他们也老了……说不准真这么想呢。”
“我们备好冬天御寒的衣物,继续往北,去漠上,去看那边的大雪,夜里裹着斗篷抱着汤婆子,站在廊下,一起看漫天飞雪,若是兴致来了,还可迎雪品酒,赋诗两首。”
“好,”柳清言与他一起躺下,“这真是极雅致的事情了。”
“来年开春,我们再去大理,然后再去看五岳……”程穆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慢慢地彻底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绵长的呼吸声。
柳清言也闭上眼睛,积了许久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看着程穆之平和的睡眼,柳清言眼泪留得更凶了。若是真能这样该多好……不说游遍大周山水,便是与你在盛京郊外的一处小茅屋里,日日清粥小菜粗茶淡饭,也是愿意的。
只是再不复从前。
穆之,我知你对我心意如何,可是,到底是没有机会与你一起做这些事了……
那算命的说的真是一点没错。柳清言心里自嘲,心似薄冰?说得是他铁石心肠还是内心脆弱?
可又能怎样?伤人伤己的事,谁都不想做,可他却不得不做。
柳清言盯着床顶上挂着的花账看了一个时辰,甚至连上面的花色都数清楚了。
听着程穆之绵长的呼吸声,柳清言确信他已经完全睡熟了以后才终于松下口气来。
轻柔地将程穆之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拿开,柳清言蹑手蹑脚地从床里面爬起,跨过程穆之横卧着的身子,下了床。
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信放在桌子上,用茶杯压好,然后穿好自己的衣物,拿上先前收拾了的一些细软,柳清言慢慢地推开门,退了出去。
看都未曾再看程穆之一眼。
门外没有人候着。他和程穆之回来的迟,昨天又是七夕节,借着休息一晚的由头便早早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柳清言往后门口走去。
果然见那算命的半瞎子在前边等他。那算命的见他来了,对他说道:“便知你命里有这一遭,到底是缺不了我的,快跟我走吧。”
柳清言不语,跟在他后边走着。
良久才道:“我只跟着你一年。”那算命的摇摇头,“不成不成,我可是好不容易遇上你的,你若是只跟着我一年,我怎么把所有东西都教给你?”
“我还要留着一些自己的时间的。”柳清言见状添了一句。“这是自然,不过呢,你若是哪天变了主意了,我还是肯收你这个徒弟的。”
“我以为先生知道我为何而来。”
那算命的嗤笑一声,“为了替那小子改命,不是吗?可那小子命硬得狠,命数难改,该经的劫一个都不会少。”
“可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那算命的深深看他一眼,问他:“可有想过以后?”
“没有。”不敢去想。
“那你可想知道你和他日后会是什么样子?”
“不想。”知道又能怎样。
“真是无趣啊……”
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程穆之这一夜睡得极好。许是因为昨晚问清楚了柳清言对以后的打算,之前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闲话时柳清言处处都应着他,让他巴不得日子赶快过去,早些到了那时候。
还未睁眼就伸手往自己旁边摸去。本以为会摸着柳清言暖和和的身体,可手触到的却是空了的床铺和满手的冰凉。
心下一惊,连忙起身要去找柳清言。
难不成是早起给他做早饭去了?还是去前面找花先生了?亦或是去看暗翎训练去了?
衣服匆匆忙忙穿上,程穆之拉开门,“阿言?”
第60章 第五十六章
自然是无人应答。
门外候着的下属弯腰恭恭敬敬地问道:“主人有何吩咐?”程穆之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问道:“可有瞧见阿言?”
那下属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道:“属下天刚刚亮的时候就在门外候着了,并未看见小先生从屋里出来。”
程穆之心里“咯噔”一下。
挥了挥手让那下属去把高玄叫过来。自己则是又回了屋子,魂不守舍的往桌子旁重重一坐,手抚着额头,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眼角余光却突然扫到那茶壶底下压着的信纸,急急忙忙攥在手里,程穆之却在要打开的时候又怔住,恍恍惚惚之间才反应过来,他竟是害怕到这种地步了。
终于是颤着手打开。
上面依旧是清秀规矩的小楷字。
“勿念,勿寻。一切安好。”
八个字,轻轻巧巧断了程穆之所有的念头。
原来先前所有的患得患失,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若即若离。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昨夜里那算命先生最后说的那句话,“心似薄冰,执意为之,恐要伤人伤己。”
当时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呢?现在想来多半是对阿言讲的了。伤人伤己……他实在不知阿言心里在作何打算。
木门被高玄轻轻地推了开来,高玄见程穆之还在发呆,只得又在门上又扣了几下。程穆之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却见是林安佑与高玄一起进来了。
林安佑是极有眼见的,四下瞧了一眼见柳清言不在,再加上刚刚那下属去通报他们时所说的话,程穆之又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知是出了些事情的。不待程穆之说话,便开口道:“主人,可要属下带人去寻柳先生?”
程穆之摆了摆手,“不用了。他既然要走,便是找不到他了的。”
起身,将那信纸收好。柳清言先前赠他的玉佩也不再配戴,一并收好。对着铜镜,正衣冠,束高髻。
“去训练场。”程穆之对着身后的二人道。
暗翎的鬼阵军一如既往的在训练。程穆之在高台上看了一会儿,猛地翻身跳了下来,站在前方领着众人一起训练。清一色的青黑色衣服在演武场上极整齐地动作着。暗翎的旗帜在风中发出烈烈的声响。
程穆之带着他们一训便是一天。
“主人今晚可还住在这里?”
“回东宫,明日还需上朝。”程穆之脱了外袍,接过旁边高玄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意收拾了一下以后对高玄和林安佑吩咐道:“暗翎从即日起,五年里不再收任何人进来,也不允许任何人退出。除非是死了,否则我不希望暗翎缺任何一个人。”
“还有,随时做好要上战场的准备。”程穆之看着他们,很平静的吩咐了一句。
高玄和林安佑对视一眼,单膝跪下行礼,“是!”
程穆之回东宫住在了柳清言的屋子里。
虽然之前就和高进说过柳清言不会再回来,但是高进也是按着吩咐每日都让人过来打扫,住进去还是极方便的。
柳清言的屋子比他想象得还要朴素。虽说之前总是在这屋子里与柳清言一处读书温习,可真正住进来以后才发现,柳清言的屋子里除了书简便是笔墨,实在是没有什么装饰性的物品。
还有一方之前他在柳清言行小冠礼的时候送的一方砚台。一直没有用过,被放在了小几的边角处,水青色的砚台表面被长期的把玩打磨得细致光滑,足以见得主人对它的爱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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