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弓满盈,弓满盈不知何时站在衣二三身边,打开玄扇,轻捂口鼻,眼神似挑非挑的落在衣二三身上。
弓满盈又马上离尸体远些,走到柳梦梅身边,微微抱拳,道:“柳姑娘,这傅己元平时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柳梦梅同样欠身回答:“他自从一站成名之后,人多骄狂,门里记恨他的人不在少数。”柳梦梅说话时鼻腔带音,侧头俯瞰傅己元的尸体,换了个姿势倚在门框上,继续道:“但是门里多是怒不敢言,他凭着和门主的关系,走到哪里都是一派耀武扬威。”
“什么关系?”北辰将漆刀摘下,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刀是否干净。
柳梦梅道:“自是兄弟一般的关系,门主对待能人,总是会多谢礼遇。”
“那就把自己兄弟撂在这,还真是足够待遇了。”衣二三变蹲为站,伸了个懒腰,调侃道。
“不过,昨日傅己元醉酒而归,心情不佳,足足将自己关了一下午,晚饭也没有去吃,兄弟让门主去请,门主没得空,便也不了了之。”柳梦梅回忆道,突然又看着傅己元的尸体轻轻“咦”了一声。
弓满盈问道:“柳姑娘可是有所发现?”
柳梦梅身体往傅己元方向多侧一些,道:“倒也没什么,就是奇怪,傅己元平时勤于训练,怎么身上皮肉如此松垮,怕不是表面功夫,装饰门面。”
衣二三闻言身体微怔,又蹲下身去,按压傅己元腹部,果然腹部没有一丝肌肉纹理,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多余赘肉留下的纹络。
北辰道:“当时我与他较量之时,能够感觉到强大的力道,远比当日在战事台上生猛许多。”
弓满盈道:“或许是他疏于训练,今日见你又恨从中来,情绪失控所致。”
李显弘忙上前抢道:“盈弟错也,傅己元功底深厚,我与他切磋时便能察觉,此番体态上的变化,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只可能是某种药物催使身体发生变化。”
“你可知道?”衣二三猛然站起,眼睛紧紧盯着李显弘。
李显弘摇头,道:“不曾见过。”
弓满盈将玄扇折起,靠近李显弘,轻声道:“若是什么奇怪病症,传染开来,怕是不妥。”
柳梦梅闻言慌忙退到门外,小心翼翼道:“弓公子此话在理,还是快快将尸体焚化,以免多生事端。”
“再留一夜吧。”衣二三建议。
几人见再也查不出什么奇怪之处,便都欣然允诺,天色渐晚,几人用过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商讨明日再继续追查。
衣二三坐在窗前,桌台上燃着一只油灯,明暗交替间,映衬着那双眼睛也莫测变幻。
“进来。”衣二三不惊不扰,走到旁边立灯前,又燃了一盏灯,房间顿时里外硕明。
“你到底什么来路,凭借你的武学造诣,何故屈居裘刃门下。”北辰从原先暗处走来,口气中带有许多疑问。
“你为什么要知道我的事情。”衣二三嘴角含笑,又道:“不过,如果你答应做我徒弟,我便将原因告诉你,如何?”
“你明知这不可能。”北辰在语言上是寸步不让。
北辰站在明晦交界处,烛火衬着半边脸色黄暖红润,不似白天惨淡,越发精灵可人,宽袍赤脚,散发怀刀,说不出的飘逸潇洒。
“那恕在下无可奉告。”
衣二三转身背对北辰,大有一派送客架势。
北辰将刀缓缓抽出,在静谧夜里,声音有种难言的尖锐刺耳。
衣二三轻叹,念道:“何苦,何苦。”
衣二三转身,用手指捏住漆刀刀尖,岿然不动。
北辰再增力道,衣二三面色不改,脚步扎实,仍是面带拒绝。
突然,北辰将手松开,整个人直直向前倾倒,不带任何防备掩饰。
衣二三才面露惊色,右手指将刀竖直带下,稳握刀柄,左手将北辰揽入怀中,北辰也不挣扎,就任由衣二三抱着。
北辰生得面皮白净,又是少年筋骨,怀抱其中,总有一种温香暖玉的错觉,如果不是北辰身上散发的寒气时刻提醒,衣二三此刻便有轻薄之嫌。
“小兄弟,赖人的本事可万万使不得。”说着将北辰向外推搡,北辰则顺着衣二三的手臂,用手抓其后背,将自己整个人带到衣二三身后,又将右手沿另一只胳膊滑下,握住剑柄,在顺势一提,就变成北辰整个将衣二三从身后抱住,握刀相挟的场面了。
看着握在腰上的手,和架在脖子上的刀,衣二三只得双手向上,连连讨饶。
“小兄弟,权当我怕了你了。”
正当北辰以为衣二三会乖乖就擒时,不知何时腰上多了一只手。
不等北辰反应,右手手腕被牢牢钳住,漆刀落地。
之后,两人的较量变得毫无章法,从身法较量变成乱推一气。
推推搡搡间,北辰被自己宽袍绊倒,向后仰去,衣二三见状慌忙伸手去揽,两人撞到一起,跌坐在床上。
衣二三以为要撞在地面,特意将北辰在自己身前扶正,不想倒在床上,又变成北辰横骑在自己身上。
北辰不动,保持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俯身望着下面的衣二三。
衣二三终是摊在床上,也一副任由你处置的模样。
僵持间,听到外面又是一阵忙乱呼喊,两人坐起来,走到门口,看到西南方向火光冲天。
着火了!
衣二三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夺门而出,北辰也将漆刀拾起追着出门。
第11章 走水蹊跷
等他而人来到着火地点的时候,发现着火的是停放傅己元尸体的房间,如今已是浓烟滚滚。
“怎么回事?”弓满盈紧接着也从门房院中赶来,离他不远李显弘也从房间一路跑来。
“有人放火。”衣二三笃定。
等裘刃来时,便唤来当夜看守尸体的门生,询问可有什么人来过。
门生道:“方才值班,并无旁人来过,只是在衣二三一行人走后不久,罗大夫来过,说是避免尸体腐化过快,给处理一下。”
“罗青?”裘刃思忖,又道:“将他带来。”
罗青被门生扶着过来,此时还穿着一身肃静的白内衬,看起来慌忙披了件外衫便匆匆赶来,现在正瑟瑟发抖站在裘刃身前。
“你方才来过?”
裘刃语气温和,听不出愠意,罗青浑身颤抖,看不出是冷是怕,慌忙就要下跪,边跪边道:“正是老夫。”
“你可知在你来过之后这屋子便就着了火。”
“阿嚏!”罗青一个激灵,喷嚏就出来了,鼻子上顿时挂上两条晶莹剔透的鼻涕挂帘。
李显弘在旁边憋笑,弓满盈用手肘捣了捣,示意别出声,李显弘才费劲心力将心里那股笑意压了下去。
北辰递了条手绢给他,罗青才慌张道谢,又将鼻涕抹了去,跪在地上,委屈不语。
“你为什么要来这房间。”
罗青听到这话好像终于等来自己的转机一样,说话都开始利索流畅起来,抬起头答道:“是夫人命我来的。”
抬眼见裘刃并不发话,便继续道:“冬天好刮偏北风,这停尸的房间又恰好在夫人卧房南侧,怕是这经过一夜,尸体腐败,一些腌臜味儿怕惹夫人忌讳。”
说到这又抬眼看了看衣二三一行人,道:“我问过门房,这尸体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土火处理,就得了夫人授意,来去去这尸气,完了我便离去,实在不知如何起的火啊。”
罗青言到如此已是老泪纵横,又道:“我从夫人嫁进来便跟随门主,对门主、夫人我是尽心尽力,不敢马虎,绝不敢有丁点儿不利于门主和夫人的想法。”
这晚上空气冷寒,罗青又是单衣,脸上灌满泪花,手帕上也都黏黏腻腻,分不清涕泪,一张老脸上黑中透红,呼着白气,就这么跪着。
“老罗?”
李君汝听见门外吵闹,问了丫头才知道罗青被裘刃提走问话,北面房间又着了火,怕罗青一把年纪再有什么闪失,便更衣让丫头搀着走了过来。
裘刃看到夫人,便迎上前去,两手圈住李君汝周身,温言道:“阿汝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去,老罗没事,就是问问情况,就请他回去。”
“我自是知道,老罗跟着我这药罐子一直悉心照料,没少费心,这次的事情,也真的不怪他,是我吩咐老罗做的,和他没关系。”
李君汝被裘刃箍着,走到罗青面前,伸手要扶,被裘刃拦住,自己将罗青从地上拉了起来,吩咐门生给罗大夫烧好热水,又唤丫头去罗青房里取了棉衣,给带了出来,为罗青换上。
“阿姐!”
李显弘忙是几步冲上去,将自己的披巾给李君汝围上,又攥起李君汝的手。
李显弘常年习武,掌心温热,此时握着李君汝寒彻入骨的双手,心疼道:“阿姐放心,老罗没有要紧事,你还是快些回屋。”
然后李显弘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兴奋的把在一旁想事情的弓满盈拽到李君汝身前,喜道:“阿姐,这就是我常提起的义弟,阿盈。”
阿盈?
弓满盈心中道,这又是什么时候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