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山水接受能力极强,很快就弄明白了他说的意思,想了想,继续追问:“那,谁上谁下是如何决定的?”
齐广袖故作神秘,吟诗一般沉吟道:“情到浓时自然明了。”
其实他说的很有道理,但程山水却觉得,他说的是句废话!于是,他继续问道:“那,你周围的例子,是个子高的在上面多,还是个子矮的在上面多?”
齐广袖眼睛转了转,不假思索道:“高的多啊!不,是我还没见过,个子矮的在上面的。因为个头小一点,有小鸟依人的感觉嘛!不过,这个并不是死的,还有还转余地。”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偷笑。问这个问题,作为一个资深断袖,他已经非常明白,他想要跟谁断袖了!
不是吧,要小鸟依人!程山水想了想,跟天成站在一起时,小鸟依人的,分明是他!倒是天成跟青落站在一起时,能显出几分小鸟依人。咳,现在想那人做什么!让他去死算了!还有,天成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碍事死了!
还有,天成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他终日沉默不语,一天说不上十句话,他到底是怎样想的?程山水忽然想起和青落对战之时,天成挡在他面前的样子,仍是沉默,却难掩满目焦急与关切。起码,他并不讨厌自己吧?
天晚了,差不多该回去了,否则他要着急了。
程山水想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齐大夫,怎样把一个你不知道是不是断袖的人,变成断袖?”看天成的样子,应该是未经人事,还不是他想怎么引导就怎么引导啊!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禁现出一丝坏坏的笑意。
齐广袖的话却仿佛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此刻的齐广袖不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而是很严肃的说:“程堂主,这种事情,实乃自觉自愿,不可强求,我虽是断袖,却不赞成硬生生把别人引向这条路。你硬把人家变成断袖,这事情并不公平。”
程山水一听这话,顿觉黯然,垂下头,半晌不说话。他心里也知道,齐广袖说的是对的,但他就是心有不甘。那天从烟雨阁回来之后,他已看清自己的心境,一旦在心中承认自己是断袖,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汹涌的感情便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汹涌而来,让他不能自持。有时候,太过想要什么,反而会乱了心境,犯下错误。
“齐大夫,多谢你!”程山水轻声说着,站起身,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夕阳夺目的光彩迫不及待的冲进屋子,照在他身上,映红那张洁白的脸颊,将他落在地上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齐大夫,我走了!”他说着,便要去推门,但还没等他打开那扇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猛烈的响了起来,将他本就纷乱的心境扰得更乱。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外面大声喊叫:“程堂主,你在里面吗?请你快出来,救救我们!烟雨楼出事了!要出人命了!还有,还有,彭将军也在里面,你那个个子很高的近侍,也在里面!程堂主,开门,开门啊!”
程山水听得真切,心中猛的慌张起来,仿佛一颗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攫住,下一刻,便要捏得粉碎一般。他匆忙打开门,那叫门的女子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向前栽倒,差点栽到他怀里,却被他用一只手稳稳扶住,硬是没让她接触到自己的身体。
程山水过目不忘,他见过一面的人,面容、声音和身形,他便都能轻易分辨出来。眼前的女子,他分明认识,脱口而出:“春桃,你怎么会在这里?”
春桃听他如此问,立刻便要开口,告诉他来龙去脉,却冷不防,程山水把一根手指压在她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她便不敢再开口。
程山水把一只手笼在耳廓上,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但春桃认真听了半晌,硬是没听到任何声音。
程山水越听下去,脸上的神情就越凝重,一张娃娃脸愈加阴沉,眉头上,写满焦急和恐惧。
他并没有听多久,也没有听春桃再说什么,而是粗暴的一把把她扯进屋子里,春桃本是弱女子,哪禁得住他这般大的力气?登时便跌倒在地,程山水没有去扶他,而是飞快的大声说:“齐广袖,你跟她在这里等着,关紧门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
说完,他便再不看二人一眼,径直奔到门外,跳上屋顶,取出一支烟花,点燃了,一道明红色的火焰立刻伴随着巨大的声响直冲云霄。
这是饮剑阁的传令烟花!
眼看那红色的焰火在空中爆出几声巨响后飞散,程山水没有再迟疑,直直,向烟雨楼的方向飞奔而去。
街上之人,只见一个身影飞檐走壁,在霞光中蹁跹跳跃,料想是哪个江湖中人在秀轻功,都没有太在意,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急成了什么样子。
程山水耳力过人,他听得出来,那飘飘渺渺的声音从烟雨楼的方向传来,优美,却包含杀意,那是他永生难忘的杀意,他不想再去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声音。
鬼语魔音!
第13章 青落之心
时间退回不久前,程山水刚刚离开饮剑阁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刚刚入冬,天气还算不得太冷,饮剑阁中大多草木都已然凋败,却只有那一排苍松,还茂盛的绿着,给这肃杀的冬日带来生命的蓬勃之气。
天成就在空地上,教彭鹏棍法,其实彭鹏资质属于上乘,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否则也当不上将军,但天成属于万里挑一的,只觉他有些愚笨,却很是耐心的,为他指导动作。
天成话不多,但说话时,却都很温和,并不是难相与之人,彭鹏也是认清了这点,才对他纠缠不休的。
天成望着空地上笨拙的挥舞铁棍的彭鹏,眉头微皱,其实他不知道该怎样教别人。暗夜岛上,他习武之时,都是被皮鞭棍棒逼着,练不好便打的,他不愿回忆那时痛苦的往事,同时,也不愿对别人做这种事情。
“彭将军,别练了,天成这棍法,没个十年八年苦功根本练不出来,而且人家是从小就练,童子功扎实,你都二十多了,练不成了!”
听到这声音,彭鹏立刻停止了动作,天成也侧目望去,看到青落颀长的身影,缓步走向他们。
青落面含笑意,望着天成,那目光仿佛清清淡淡,不留痕迹,又仿佛意境深沉,要将他看个通透。天成虽然觉得有些不安,却并不难受,便没有躲避,而是轻声叫道:“青落。”
说话间,青落便走得近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悠闲的垂落在身侧,说:“天成,不要见外,日后不要再喊我名字,叫我阿落便好了。”
那样子,好像跟天成很是熟悉,但天成根本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程山水告诉他,这人一定不会是青蓝,只是长得相似的人而已,可是他根本不认识,一个长得酷似青蓝的人。
青落见他不做声,也不答话,知道他是认生,便将声音放得柔和,道:“不必怕我,我是看你武功好,才想结交你这个朋友。放心,我不会伤你。”
面对程山水时,他身上有着强烈的杀意,但此时,却是半点杀意也无,只是在温暖的午后出现的温暖身影,凤目微微眯起,唇角微微上挑,那浅淡的笑意,却是如此好看,让天成不由放下心来。
“阿落。”他叫出这两个字,略微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他那张温柔似水的脸庞。
青落得笑容愈加浓烈,仅仅听到天成叫他阿落,他便觉满心欢喜,把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左手上,赫然端着一个盘子。
盘子中,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事,仅仅是几瓣苹果,却足见用心十足。
削去了果皮的淡黄色果肉,被仔细的切成小片状,不是太小,让人根本尝不出味道,也不是太大,刚刚好塞进口中咀嚼。每瓣苹果上,都插着一根竹制牙签,扎起来吃很是方便。这样子,就像是慈爱的爹娘为孩子准备的水果,生怕孩子任性不吃,让他吃得再方便不过。
可是,天成从来就没有过父母。
“天成,一点小东西,算是我的心意,吃吧,来,坐下吃。”青落说着,拉着天成坐在附近的石凳上,把苹果放在石桌上,说。
“彭将军,你也来吧!”他瞟一眼彭鹏,一抹狠厉转瞬即逝,惊得彭鹏几乎冒出冷汗。他嘴里虽说着客气话,语气也是温和,彭鹏却只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告诉他:若是敢吃,我就杀你全家!
这都是些什么怪人啊!倒是沉默不语的天成,看起来最正常!
彭鹏内心几乎崩溃,他知道,自己连程山水都打不过,而这人能灭程山水,要是打起来,他恐怕会被人家秒灭!但是,他这人脸皮极厚,此刻也无事可做,又想着青落虽然奇怪,武功却是一等一的,跟他聊聊,说不定能有点心得。你不愿让我吃苹果,我不吃,只听你们说话,还不行嘛!
本着这种想法,他也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做势不走了!
“彭鹏,你就不要练棍法了,天成受过的苦,你受不来!”青落斜眼看看他,显然有些烦。
“嗯。”彭鹏将脸皮神功进行到底!
“以你资质,能把武功练成这样,已是不易,想要再有建树,恐怕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