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沧山派,过得并不好,不是没有过,被噩梦困扰的日子。
顿了顿,他继续说:“不过,还好,你熬过来了,我也熬过来了,你能在这里遇见我,我便可以照顾你。”
他清楚的看到,那墨绿色的潭水,因着他的话语,而泛起层层的涟漪,他知道,天成心里,其实都懂。
“好了,天色晚了,你睡,我就在这里,守着你。有我在,没人能伤你。”程山水说着,稍稍握紧拳头,似乎在下着某种决心。
第二天一早,天成先醒了过来,还没睁开眼睛,便觉得有个什么软软的暖暖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右臂上压了个硬硬的东西,感觉圆圆的,像是个小西瓜,重重的压得他手臂酸麻。
这是怎么回事?
他睁开眼睛,定睛一看,才发现,压着他的,居然是程山水!
原来昨晚天成睡着了,程山水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看着看着,发现自己也困了。他终日失眠,睡得比别人少,但也终究是要睡的,他放心不下天成,也懒得回去,便在他身边和衣而睡。其实他刚刚入睡之时,是中规中矩睡在他身边的,结果一夜翻来覆去,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姿势。
他的头枕在天成的手臂上靠近肩膀的位置,两条胳膊紧紧抱住他,两条小短腿就死死环在他腰上,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简直像是个捡到了一根大号胡萝卜的小兔子,死死护住不放手。
白里透红的娃娃脸映着透窗而过的晨光,如同新摘的苹果一般可爱诱人。他的呼吸很是均匀,可能是昨夜睡得太晚的缘故,还打着小呼噜!那副样子,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便是曾经独自灭掉血堂的童颜修罗!
天成侧头看看他的脸,见他睡得深沉,不愿惊醒他,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回想起昨夜的情形,他心中一暖,突然很想要摸摸那粉红的小脸,却怕惊醒他,没有再动。
可是天官不作美,就在程山水睡得香甜之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他昨晚根本没锁门,这门根本不用敲,而是一推就开。
门一开,程山水立刻便清醒了,噌一下支撑起身体,望向走进来的人。
“程堂主,你,你……”
徐子归望着他们,满面惊诧,仿佛看到了什么骇人的景象,伸出一只手指,却不知道指哪里,就这样悬在半空,明显的颤抖着。
程山水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和天成,突然意识到,他这一起来,竟是形成了一种他压在天成身上的诡异姿势,仿佛他们正在……
“子归,你别想歪了!”他大声叫道,其实他根本什么也没做,却不知为何心虚的底气不足。
徐子归仿佛突然反应了过来,能把话说下去了,慌乱道:“程堂主,我先去外面等一会儿!”说完,他便像逃一般出了门,还把那扇门狠狠关死。料想他此时,定然是门神一般站在门外,生怕再有人,知道程堂主的特殊癖好。
“喂,你不用躲,你……”程山水想要把他叫回来,但此时,他还哪里肯听?
这算什么事啊!若是我真的做了,也不怕你们知道,但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话说回来,我为何什么也没做啊!都抱着他睡了一夜了,居然什么也没做还被误会!我冤死了!还有,究竟应该怎么做啊!
他一向思路清晰,此刻脑海中却是一团乱麻,连姿势都忘了换,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居然还保持着这个容易引起误会的姿势,这才跳下床,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
手忙脚乱中,口袋里的一包东西掉落在床上。那是个纸包,里面的东西散落的满床都是。那里面,是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晶莹小球,有紫色的、绿色的、红色的、黄色的和白色的,很是好看,那紫色的小球,就跟他跟天成吹得天花乱坠的盈月销魂散的解药,一模一样!
天成捡起那张包着小球的牛皮纸,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和记糖球!
“山水,这就是你说的,盈月销魂散的解药吗?”天成说着,竟笑了出来。程山水这一出闹腾的,他就算笑点再高,也实在忍不住了。只见那笑容有如清晨的阳光,照亮了这张精致的脸,轮廓优美的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让程山水忽然忍不住,想要吻上去,却暗自压抑住自己的欲望。
天成的笑容,果然是人间最美的景象!
程山水忽然觉得,被人误会,也不算什么了。
“盈月销魂散到底是什么?”天成追问道,不知不觉中,他的声音也带上了笑意,不似从前那样淡漠而凝重了。
“是参汤。”程山水反正被人拆穿了,就全都告诉他算了,“你当时毒刚解,又一身的伤,身体太虚,我是想给你补一补!”
天成仍是在笑,却在这笑意深处,感到眼眶一阵发热,又是这种感觉吗?想要流泪的感觉。
程山水看看他,自己也笑了起来,说:“以后,要听我的话哦!要不以后我天天给你灌参汤,把你喂得肥肥的,轻功都运不起来!”
天成忽然敛了笑意,再不做声,低下头,仿佛在躲避他的目光。程山水急了,连忙凑过去,细看那张脸,却见天成突然抬起头,深深望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山水,谢谢你!”
程山水知道他是苦惯了,一时有人对他好,他反而不自在。没关系,时间久了,他便习惯了。程山水拉拉他的衣袖,说:“起来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再问问,子归找我,什么事。”
话音未落,就听到徐子归在外面冲着门里喊道:“没时间吃东西了,今天是演武大会,阁主和四位堂主都到齐了,就等你了!”
照理说,正常人听到这个话,定然会立刻跳起来穿衣服洗脸,可能都顾不上洗脸就冲出去了,但程山水,并不是正常人。他一听这话,反而慢悠悠的一片披上衣服,一边冲门外喊道:“让他们等着!”
第10章 演武大会
演武大会,是饮剑阁三月一次的盛会。所谓武林门派,是一定要习武的,并且要经常切磋切磋,看看孰强孰弱,所以,多年来的惯例,三月一次,举行演武大会,各堂派人参加打擂,赢了不但有真金白银的奖励,还可以因此受到堂主和阁主赏识,而得到重用。程山水初到饮剑阁时,曾经因为长得太嫩,又是外门派出身,被众人说三道四,说他灭了血堂,人们宁可相信血堂是自灭满门,而程山水被魔教教主追了一路,是因为他偷了人家的东西!他并没有开口辩解,而是冷笑着,随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了一把长剑,在擂台上一连打下去了二十多个人,这才站稳了现在的地位。
程山水只在那一次演武大会上出过场,后来再不愿跟人动手,但那一次的震撼,便已足够让他坐稳双堂主的位置。虽然他作风古怪,喜怒无常,但阁主潘龙行认可了他的能力,对他很是包容,虽然有人心中颇有微词,却也不敢再提了。
饮剑阁有六个堂,龙堂、武堂、风堂、御堂、刑堂和商堂,因着程山水是双堂主,所以总共只有五位堂主。此刻,饮剑阁空旷的演武场中,已然分堂坐定,北面仅有六个座椅,中央是阁主潘龙行。这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虽是年老,却是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此刻正端着一杯酒自斟自饮,丝毫不介意程山水让他等这么久。那老者身边的四把椅子都已坐着各堂的堂主,只有右手边的一把椅子是空着的,那便是程山水的位置。
高大的擂台就立在演武场中央,北面的位置正对擂台,看得最是真切,而六堂除堂主之外的众人,便环绕擂台而坐。此刻,除了潘龙行自斟自饮外,四个堂主都是正襟危坐,六堂之人便也坐得分外老实,虽然心中气这个双堂主居然迟到了这么久,嘴上却是一声都不敢出。
这边,程山水倒也没特意磨蹭,因为徐子归口中不停的催着他,又说服天成,让天成一起帮着催他。天成沉默惯了,不像徐子归那样不住唠叨,却是行动派的。程山水说他还没吃饭,天成就在他手里塞了个馒头,他说不爱吃,天成又把糖球塞给他,他说没洗脸,天成就弄了条湿毛巾,意思是让他边走边擦擦算了。一来二去,程山水连耍赖都耍不了,一脸无奈,再看天成很快就收拾得整整齐齐,连被子都叠好了,也没办法再拖了,便三人一路,向着演武场这边来了。
“快点快点!阁主他们一定等急了!这样多没礼貌啊!”徐子归一边向前跑着,一边催促道。其实程山水轻功比他好得多,此刻却是故意拖延,不紧不慢,还欣赏着沿途的秋景。
冷不防,他整个人忽然飘了起来,这感觉好像有点熟……待他反应过来,便又是气恼又是无奈的喊道:“天成,你又把我扛起来做什么!”
话音落定,他自己便知道自己错了,这次天成没把他扛在肩上,而是直接夹胳膊底下,拖起来便走。
徐子归忍住笑,看看天成,做了个赞许的表情,然后惊讶的发现,天成即使左边夹了个人,背上背了条铁棍,仍然能够纵身跳跃如同蜻蜓点水,徐子归根本追不上。
“好厉害的轻功,怎么练的!”徐子归暗自叹道,然后,暗忖此时他们离自己远了,听不到了,便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