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让某一看。”李淳风插言,道医不分家,看过之后他也好交差。
房遗爱大大方方的伸出胳膊给他诊脉,李淳风皱眉,这脉象看似正常,却有些奇怪,应该是头颅经络不通,倒也符合房遗爱所述。
卢氏听闻后,却更加得理,言语毫不客气:“公主把我儿头颅打破,二郎没变傻子都是房家祖先保佑,她还敢怀疑二郎——谁再敢浑说我儿的不是,看我不找他算账!”
她只差指桑骂槐,说皇帝不讲理了。
……
李淳风听得都替皇帝感到狼狈,他急忙回宫复命,房府中的房遗爱嘴角却微微挑起,眼带嘲讽,伸手从后脑的发髻里拔出一枚银针。
然后随便一扔,银针似一道闪电,疾快没入房内梁柱中,只剩下一个看不见的针孔——
他脑中淤血早已散开,倒不好还用以前的借口。
房遗爱掩去脸上的笑容,从容的步出房府……
*
东宫,太子李承乾得到禀报,“殿下,房驸马来了——”
第11章 阴谋家房遗爱
今日风和日暖,非常适合读书授学,可经过昨夜之事,太子詹事张玄素和于志宁早上纷纷告假,太子听后不置可否,反而是太子妃苏氏听说这事后,专门派人送礼慰问。
房遗爱进了东宫,并未被引入书房,反而被小宦官带路到一处校场。
太子此时正在校场跑马骑射,身后还跟着两位东宫的侍卫,身材高大,肩宽腿粗,骑术控马技艺高超。
“房二!这里——”老远杜荷在树荫下摇着蒲扇呼喊。
房遗爱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往那边走,看得杜荷干着急,天气有些热,他摇着扇子。
这时李承乾也到了树荫下,下了枣红马,随手把缰绳扔给后面的侍卫纥干承基。
房遗爱躬身行礼,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挑眉问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怎么李道长没去找你算命看相?”
房遗爱并不意外李承乾的消息灵通,他抬眼看着李承乾,正巧两人视线对视,李承乾的瞳仁黑中带些棕色,房遗爱首先垂下眼睛,想起李家有部分鲜卑血统。
“太子都知道了?”房遗爱语气平淡。
今日的他身子挺拔,额外不同,这让一直被忽视没人搭理的杜荷大感不适,他上前过来拍了房遗爱一肩膀,房遗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李承乾发现房遗爱居然在忍耐。
“高阳昨夜留宿在宫里。”他边说边往房遗爱那边走了两步,恰巧不着痕迹的隔开杜荷。
杜荷不由放开爪子,嘴里还嘟囔:“房二,你做了太子的‘陪读’也不告诉我一声……”
“可以让给你。”房遗爱瞥他一眼回道。
杜荷翻白眼,“你知道我不爱读书,好不容易才不用进书房。”
自从娶了公主袭爵后,杜荷就似一匹脱缰的野马,再也没拿过一本书看。
李承乾猜度房遗爱“主动”来东宫,定是有事找他,说不得还是跟高阳有关。
想到高阳,李承乾也不由皱了皱眉。
他们三人寻了一处凉亭坐下,太子身后始终跟随着那两个侍卫。
房遗爱瞅了他们一眼,李承乾说道:“不必避讳,他们亦都是我心腹。这是纥干承基,是打过突厥的勇士,那个是张思政,做事向来小心谨慎,粗中有细。”
房遗爱听着太子的话蹙眉,他并不想太多知道李承乾的事,如今有些交浅言深了。
“我与殿下做个交易如何?”房遗爱开门见山的说道。
李承乾意外,他哂笑问:“交易?说来看看。”
一旁吃着点心的杜荷惊奇地瞅着房遗爱,自从那日魏王府“风光一游”后,他又听说了房二居然大闹东宫,他今日来太子这儿,也是抱着打探消息或碰一碰房二的心思。
“殿下放我归家,我……则帮殿下换了他们。”房遗爱意有所指,并未明说,听得杜荷懵懵的。
李承乾知道他是说于志宁他们,他瞳目微缩,忽然笑道:“……你能有什么方法?”
房遗爱唇角勾起,口中却吐出冰冷的言辞。“我到东宫之前,听说了两则有关太子两位老师的趣闻——殿下可欲听听?”
旁观者杜荷这下听明白了,他眼睛骨碌碌转,一脸兴味。
太子的苦恼杜荷早就知道,但他一直没什么好主意帮太子撵走他们,今日奇了,房遗爱居然能抢他的活计,能出起主意了!
李承乾呷了一口茶,用眼神拭目以待。
只听得房遗爱继续语气平淡但冰凉的说道:“于志宁有一族人,用了几十贯钱就在少陵塬置了上等良田百顷……张詹士在都城族人稀少,远在千里,只是他后宅有一妻一妾——”说到这里,房遗爱一顿。
杜荷急了,“你倒是说呀,这张老头的妻妾是不是红袖出墙了?”他眼睛睁大,显然是对这等风流韵事很感兴趣。
房遗爱抬眸看着李承乾,李承乾面色不变,看不出甚么想法。
房遗爱一笑,“殿下如若驱逐于志宁,只需要在少陵塬找一苦主,听说最近魏公有族人从巨鹿老家来长安……”
——而来长安途中必然要路过少陵塬……李承乾和杜荷都懂他未尽话中含了什么意思。
杜荷嗟叹,这若是魏征知道这等不平之事,奏本一上,于志宁这老头非得被牵连脱一层皮,名声不保不说,更别提身上这么大污点,皇帝必不会再容他待在东宫。
李承乾沉吟,眼神示意房遗爱继续说。
“至于张玄素,宠妾灭妻——”
“不是红杏出墙啊。”杜荷失望叫道。
李承乾倒是怕房遗爱敏感,特意观察了下他的表情,高阳和那辩机的风流韵事别人不知,他倒是听闻了些风声,恐怕魏王那里也会知道一星半点,何况高阳素来与四弟李泰交好。
房遗爱似乎并不忌讳杜荷的言辞,继续说道:“张玄素之妻早就对那妾忍无可忍,只需一婆子足矣事成。”
……不管是妻杀妾,还是妾谋妻,又或更狠毒一些,张玄素弄不好小命亦难保,成不成大唐的笑话都在操控中。
“房二,你行啊!这是要借刀杀人——”杜荷恍然明白,他对这些鬼蜮伎俩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太子詹事张玄素居然是个宠妾灭妻之人,也没想到从后宅入手破局。
李承乾脸色肃凝,深深地瞅着房遗爱。
杜荷听闻完房遗爱的“指点迷津”,激动地站起转了两圈,他最后手搭着房遗爱的双肩,哈哈大笑起来,着实替太子高兴——
“房二啊房遗爱呀,啧啧,我说你够阴的,平时我怎一点都没看出来啊——”杜荷再次啧啧两声,挨着房遗爱又坐下。“来,兄弟我替你斟酒。”
此时一阵凉风突然吹到凉亭里,房遗爱额头凉了凉,他端着酒杯忽然神情怔然。旁边的杜荷还在一个劲儿的夸赞房遗爱的主意好,非要他继续说下去,不能只除掉张玄素和于志宁啊,这太子还有四位老师呐。
“……我也觉得我的智谋很深啊。”难得被杜荷夸“聪明”,房遗爱把酒一饮而尽后,瞥着杜荷,神情很是自得,哈哈一笑:“小荷花,你以后拜我为师罢,我现下脑子比你好使多了。以后你跟我混,有肉吃。”
转过头,他看见太子正凝视着自己,笑意突然停滞。
看到太子——他……心绪就有些乱啊现在。
回忆起自己的来意,房遗爱镇定了下,他之前打发了那李老道,突然想来东宫,是打算和太子谈条件交易,让其放自己归家的。
嗯,就继续这样跟太子谈条件。
房遗爱咽了咽口水,有些不解自己之前的“胆大包天”、“与虎谋皮”,他只能硬着头皮冲着李承乾道:“太子殿下,你看——这成不成?我能卸掉这伴读的身份不?!对了,殿下你可千万别再让我当老师,我真的不太适合,呵呵。”
他眼神十分期待。
李承乾嘴角泛着笑,还没等说话,倒是杜荷不解,急急插言问道:“我说房二,太子伴读有何不好,你这是犯傻了啊。”他狐疑地来回看太子和房遗爱,“还有,什么老师?”
……
等杜荷从两人口中知道昨天的事后,心里对房遗爱居然起了实打实的“景仰”之情。
这边的房遗爱还等着太子的回答,可李承乾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只说了两位——”
房遗爱卡壳一下,他现下都觉得刚刚那两个主意简直是上天送来的,他现在脑子里真的没其他法子啊,没办法给太子继续支招。
房遗爱神色苦恼,可太子和杜荷等着他继续说,他不得不拖延,打哈哈道:“殿下,你还没答应我提出的条件呢。”
“伴读可以不当。”李承乾给了一个肯定回答。
房遗爱听了很是高兴,太子还算是个痛快人!
“所以,接下来呢?”杜荷帮着太子继续问。
“……啊啊……哈哈……接下来呀。”房遗爱喝了一杯酒,觉得脑子有点晕,他一定是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啊——
他扶着额头,喊着:“我醉了!醉了!”
——“扶‘驸马’到丽正殿东厢房住下。”李承乾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