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有传闻,耘归帝之前曾经有过一位妻子,但他登上皇位后却毅然与远在怅州的妻子和离了。这位皇帝对此举也不解释,宁愿背上了抛弃正妻的名声。
不过,耘归帝的随身太监福昌却觉得一定是这位正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遭致皇上厌弃的。这位耘归帝从来勤勉政事,对待下人也都十分温和,看起来是一位温柔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抛弃自己的妻子呢。
福昌也常常看到陛下对着一副少年的画像露出思念、悔恨的表情,他起初有过疑惑,后来陛下下旨全国寻人的时候便就明白了。他感叹道,这位皇帝其实是个痴情之人呐。
这日,齐正又在看那幅画,有公公传报说是有位自称画中人的公子前来求见。
“只是……”那公公欲言又止。
“有什么比陛下找到人更重要呢,你莫要再吞吞吐吐了。”福昌在一旁道。
“这人自称是画里人,可是咱家却瞧着没有半点相像,虽然他也是个俊朗公子,但与画上人却不怎么搭边呀。”那公公得了示意,一股脑儿将自己心里的嘀咕都说了出来。
“定又是个被财宝迷了眼睛的人,也不怕犯了欺君之罪。”福昌好笑,这些日子来,有许多人不是自己装作画中人,就是寻来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人来冒充,可惜到最后都被陛下识破了。陛下却倒是没有怪罪,好脾气地将人都放了。可是每一次有人说寻来了,陛下欢欢喜喜地去见面,转而发现不是,心中的失望失落,福昌站在一边都看得清清楚楚。
“陛下不若不理了吧,这些人将天子的宽容当做放肆的资本了。”福昌想要劝齐正别去,他一个太监竟是不忍心看陛下再次失望。
“左右无事,还是去看一看吧。”齐正却摆了摆手,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次多是没戏,陆昀怎么会亲自来见自己呢,但他不愿意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哪怕就是给自己一个心安吧,齐正自嘲般想到,随后便去了前殿。
福昌看到陆昀的第一眼,便觉好一位翩翩佳公子,只是并不白皙的皮肤打眼一看便是个偏僻处来的乡下汉子,怎能与画中的娇娇公子相比呢,竟然还有信心来此欺君。福喜心里叹道,却见自己的陛下有些颤抖,脚步微动却是不敢向前。
“齐正,我来,是想求你帮我个忙。”陆昀看到齐正一身皇帝常服,不免也恍惚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昀儿……”齐正本来是不抱多大期望的,方才甫一见陆昀也没有立马认出来,但见这位公子长眉凤目,朱唇高鼻,一处处不就是陆昀?只不过是晒黑长高了的陆昀。
他有些不敢上前,只觉得哪怕时间就此停下也是极妙,恍然之间听见陆昀叫了自己,却是没反应过来陆昀后面说的话,此刻开口叫出陆昀的名字甚至觉得一切都恍若幻梦一场。
“齐正,你可否将宫中李太医借我一用?”陆昀看着齐正呆站住的样子,再次出声。
“你要太医做什么?你生病了?”齐正一听,顿时心里担心极了,“李太医不擅长成人病,换黄太医吧。”
“不是我,是孩子生病了。”
“孩子……谁的孩子?昀儿,这些年你都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齐正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思念之情。
“我来这里不是和你叙旧的,齐正,我只问你,你可否让李太医为我孩儿诊治?”陆昀没有心思听他诉衷肠,他心中焦灼全是陆宁。
“我答应你。”齐正爽快答应了下来,遣福昌去寻太医,并让他跟着去,回来后将所见所闻禀报给自己。
李太医确实是小儿病方面的神医,一剂药下去,陆宁就自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这病虽然凶险,但你们护养得当,所以还不算太棘手,此药连服一月,期间不要见风,之后再来找我开上几服病后调养的方子便就无碍了。”李太医见陆宁清醒过来,只微微笑了一下,嘱咐一番,便就要告辞了。
众人将太医送走,都松了口气。
“你可真是吓死爹爹了。”陆昀手指点了点陆宁的鼻子,笑着说道。
“爹爹,我想吃酸枣糕。”陆宁抓住陆昀的食指,撒娇道。
“姑姑马上给你去买。”馨儿喜极而泣,边擦着眼泪边就要去集市了。
梁宇霖看着陆昀,心里五味杂陈,这般齐正知道了陆昀在何处,定是不会放弃。陆昀本就对他有意,又能坚持多久呢,“昀弟,此行齐正可有为难你?”
“梁大哥放心吧,他不敢为难我。”陆昀逗着陆宁,并没有看梁宇霖,语气却是很笃定。
梁宇霖便也没有再说,又站了一会儿,就告辞回了家。他知道,自己彻底没有希望了,或者,一开始就没有丝毫机会,始终都是自己痴心妄想。
第36章 完结章
“你是说那女子喊孩子小少爷?旁边还有个男子?”齐正听了福昌的禀告,急着站起身来,差点被自己绊到。
“福昌不敢欺瞒陛下。”福昌低下头说着,有些惶恐。任是谁都知道,几年不见的爱人有了个孩子,当事人肯定极不痛快。
“那孩子多大了?”
“听他们说不久便满三岁了。”
“三岁……”齐正仔细思索一番,那这孩子便是在陆昀与自己诀别前后怀上的,按照陆昀的性格,他断不会短时间内与他人交好还有了孩子。那么,这孩子莫不是自己的?他心里一阵狂喜,继而又一忧,可那男子又是怎么回事?
齐正一皱眉,便让福昌准备一番,自己要出宫去寻陆昀。
他到时,一眼便看见坐着瞧爹爹写字的陆宁,这小男孩几乎和陆昀长的一模一样,冰雪可爱,是陆昀的亲生子无疑了。
“昀儿写字越发好看了。”齐正出声后,陆昀放下笔,站起身来,“草民之前心急如焚,御前失仪,自知不可饶恕,但还请陛下看在草民孩子还小的份上,宽恕草民。”
“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呢,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齐正,这孩儿是我的吧?”齐正见陆昀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比那日他只顾问李太医还要让自己伤心,心里面一阵酸涩。
“陛下说笑了,宁宁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哪里来的福气摇身一变为凤子龙孙?”陆昀却是低垂眼睑,不看齐正。
“昀儿,我知你心中意难平。可当年周韶柔一事,实在非我所愿,酒里被下了药,我把她当做了你。这么久了,我心中对你的思念和爱意与日增加,深重悔意扰的我日夜不得安宁,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可能不能让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和孩子,这样也就够了。”齐正说着,几番哽咽,他终于盼到了陆昀,甚至还有了孩子,但也许陆宁病好之后,他们就会彻底消失。
“这不是你的孩子,你走吧,当年是何种情况已经没有意义了。”陆昀抬起头看着齐正,发现他两鬓已经些许斑白,皱纹早早爬上了他的眼角,这些年来,想必确实如他所说,他过的并不安稳。陆昀想到这里,心里不由软了下来,但他又很快清醒,如今齐正贵为天子,自己与他断无任何可能了。
齐正根本不想走,可陆昀强硬送客,他只好走了。
这日晚上,陆昀本来被齐正扰得烦乱的心却一下子好了,原来是院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黄猫,与黄耳几乎一模一样。陆昀试着叫了几声,那猫竟就直跑到他的身上,蹭起他的手心。
黄耳又回到了陆昀的身边,也不知道它是走了多少路才得来这相聚一刻。
“黄耳,这是陆宁,是我的孩子。”陆昀开心极了,忍不住向黄耳介绍起陆宁来,之后便笑看着他们玩作一处。
宫中的齐正却是愁容满面,虽然如今陆昀近在身侧,可却是毫不松动,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挽回他的心。不过,齐正是不会放弃的,好不容易知道了陆昀在哪里,他定要与陆昀重修旧好,从此老婆孩子热炕头。想到和好之后的美妙生活,齐正不由又有了干劲。
于是,每一日早朝完毕,齐正都会去找陆昀,缠着缠着,陆昀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冷硬,有时还会留他吃顿饭。
时光如梭,一下就又过了两年。
“昀儿,你和我回宫吧,做我的皇后。”陆宁已经五岁了,正在院中和黄耳玩闹着,两年前的那场急病,如李太医所说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陆宁甚至比同龄孩子长得更好。齐正看着笑着的陆昀,忍不住又一次提出了这个事情。
“齐正,你日日来此,若是嫌累了,不必再来。而我永远不可能和你回宫。”陆昀收敛了笑意,严肃说道。他实在不想被锁紧九重深宫,也许四年前的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齐正,但此刻的他享受过了南疆的恣意生活,看过了一路的风景,不可能答应齐正的要求。
齐正见他话说得如此重,害怕陆昀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和你真正大婚一场。”到现在,就算齐正做了皇帝,他还是想将最好的一切递给陆昀,想真正和陆昀结发为夫妻。没有陆昀他只觉得自己不过是维护大康安稳的一个机器,毫无生活乐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