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叫伯劳进来,但是又觉得这样十分不爷们,不就是下个雨打个雷嘛,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紧咬着唇瓣,死死的盯着外面,硬扛着。
有闪电一瞬间亮起来,整个屋子便亮如白昼,一瞬间又黑了下去,什么也看不见。
裴谦只能尽量睁大眼睛,即使什么都看不见,这样好像能稍微有点安全感。
突然,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不自觉的全身抖动了一下,眼睛盯着窗户,看着它被推开,裴谦声音拔高:“是谁?!”
窗子后面,是一个高大宽厚的身影,但是并不能看清楚到底是谁,裴谦紧紧地盯着他,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那人微微一笑,张开嘴说话,在黑夜中露出一口大白牙:“雨下的太大,那边房子露水了,我来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事。”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却有着奇异的安全感,令裴谦不在害怕。
又或许是对此人的仇恨已经抵过了害怕,裴谦只觉得这人连那口牙都让人讨厌。
“不用你来操心,没和你计较之前的事情,不代表我心胸宽广。你最好不好在我眼前晃悠,小心小爷看你不顺眼,将你砍了喂狗。”
庚三低笑了声,似乎是觉得他说话有趣。他手撑在窗台上,使劲便跳进了屋内。
裴谦一瞬间坐直了身子,手紧紧地抓着被角,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屋子里太黑暗,裴谦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向他这边走来。
突然有闪电闪过,屋子里有一瞬间亮如白昼。
裴谦看到庚三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应该是在外面淋了雨,全身都是湿漉漉的,甚至有水滴不断从头发上、胡子上滴落。
屋子里亮了一瞬便又重新黑了下去,庚三看到裴清挺直着背,端坐在床上,被子有一半围在他身前。一双小脸可怜兮兮的惨白着,直直的看着自己这边。
庚三没有说话,停住了脚步,不知道在那边做什么,这更让裴谦又害怕又生气:“小爷问你话,你没听到吗?聋了是不是?”
话刚说完,屋子里有柔柔的烛光亮起,温暖的灯火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庚三是侧对着裴谦的,他将烛台端起,又找了个凳子,将蜡烛放在离裴谦稍近的地方。
然后一双深邃的眸子略带笑意,看向裴谦,问:“你是不是害怕?”
裴谦眼睛闪了闪,梗着脖子,道:“我害怕什么?这世上还没有能让小爷害怕的事情。”
“是吗?”庚三往前走了一步,不出意料便看到裴谦立刻睁圆了眸子,不落一寸的盯着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却又自作坚强。
庚三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帮大婶的忙。”
说完,他便又从窗户跳了出去。直接淌进雨水里,大步走过去。
裴谦呆愣的看着对方就这样出去,一时无法理清自己的心情。
下床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雨水顺着屋檐串成一条线往下落。
不知道这时候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难道下这么大雨还要搭房子吗?
裴谦关了窗,回到床上坐下,将自己包成一团,愣愣的望着烛火。
所有人都说他冷心冷肺,心狠手辣,自私自利。所以都只是防着他,怕着他,厌着他。
裴谦自己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若有胆敢对不住自己的,必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才行。
可是若有人对自己一丝好,他也是会记在心底的,就像左轻彦救了他,他便将他藏在心底深处。
半晌,裴谦撇了撇嘴角,喃喃自语道:“算你好运,我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只是以后别让小爷见到你,万一小爷那时心情不好,就要拿你开刀了。”
第9章
从山上下来走了半天的路,又大半夜心惊肉跳的紧绷着精神,现在放松下来,裴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天空一碧如洗,有朵朵白云轻盈的飘着。
裴谦一觉睡得很好,并且早上起床没有看到庚三,心情很放松。
早上大婶拿出自家腌制的咸菜稀饭来招待裴谦,“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这些自家做的咸菜,你先尝尝。”
裴谦一贯吃饭清淡,尝了咸菜,觉得太咸了,倒是稀饭刚刚好。如此又感谢了大婶一番。
最后大婶才略带担忧的说:“昨天晚上雨下的大,牛棚里拴着庚壮士的马,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打雷吓着了,马竟然挣脱绳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大叔和庚壮士早上起床就去找了,现在看来还没有找到。”
裴谦竭尽全力才能做到面无表情,然而装出担忧是不可能了。
但还是心里难以抑制的开心怎么办。
大婶又说:“你昨天睡得还好吧,我家这屋子,年代久了,太破旧了……”
裴谦想到昨晚那人为自己点烛火,心底有些别扭,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我睡得很好,你太客气了,米粥熬得也很好吃。”
裴谦唇红齿白,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充满了真诚,大婶被他说得笑了起来:“小公子喜欢就好。”
吃完饭,裴谦让伯劳将东西都收拾好,等王府的马车来接。
裴谦坐在屋檐下,有微风吹来,不凉不燥,很是惬意。裴谦懒洋洋的微微眯了眼睛。
门口,庚三和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进来,后面跟着一匹黑色的马,尾巴无精打采的垂在屁股后面。
那人竟然将马找回来了!裴谦心底是有敬佩的。
去看庚三,发现那人正望着自己。目光深沉,裴谦似乎觉得他有点憔悴。
裴谦被他看得不自在,莫名有点心虚。但随即一想,有什么可心虚的,小爷不和你计较了,应该谢恩才是。
又挑衅似的抬头看过去。
谁知庚三和那大叔已经牵着马往牛棚走去。
从背影看,庚三身材高大,宽肩窄腰,许是常年练武的原因,走起路来步子沉稳,很难想象他正面竟然是一个满脸胡子的糙大汉。
裴谦在外面等的昏昏欲睡,屋内大婶已经重新布置饭菜,还要叫裴谦再多吃一点,裴谦看到庚三两人已经在院子里洗漱完毕,走了过来。
他站了起来,对大婶客气的说不用了。
然后看向走过来的大叔和庚三,不自觉的挺直背部,面容冷清,清清淡淡又不失气势的看着庚三。
下巴尖微微扬起,眼角微垂,一副贵公子的高不可攀,仿佛在说你们这些蝼蚁,本公子愿意看你们就谢恩吧。
庚三眼睛深不可测,一把杂乱的大胡子挡住了他的表情,他这样子,倒是很有些彪悍的气势。
裴谦有些紧张,想,他不会猜到是我让伯劳放走了他的马吧?
随着他走近,裴谦已经忘了气势是什么东西了,紧紧地盯着庚三,害怕他动手出阴招。
结果庚三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便从他身边走过,进去了。
裴谦能听到他对里面大婶热情又豪爽的说着话。
心情一时有些不上不下。
“小公子昨晚睡得怎么样,老汉昨天回来听说公子已经睡下了,便没有再去打扰。”
大叔面容憨厚,眼里的关心是真真切切的,裴谦心底感动,认真道:“休息的很好,很感谢大婶大叔家的招待。”
大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就好,快进来吃饭吧。”
“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去吃吧,我在这吹吹风。”
农家人质朴,闻言还想再邀请他,但是裴谦即使略带温和的表情,依然是很生人勿进的气势。
再者裴谦唇红肤白,眼睛乌黑,很是一副贵公子模样,想必是吃不习惯自家的农家饭,便不在强求。
裴谦走到院门处,伯劳刚好进来,裴谦问:“怎么马车还没有来?”
他眉头微蹙,已经是很不高兴了,但是并没有发作。
伯劳连忙道:“公子再等等,应该马上就来了,您要不进去坐会儿吧。”
裴谦没理他,径自走到门口一棵粗大的柳树下面,那棵大柳树足足有五六人合抱那么粗,三月份里,已经有莹莹绿意冒出,在满世界的灰色调里添加了新意。
没一会儿,庚三吃完饭走了出来,看到裴谦,径直向他这边走来。
伯劳已经警惕的挡在裴谦前面,冷冷地盯着庚三,“站住,要做什么?”
他这模样,倒是和裴谦有点相似。
庚三看着他身后的裴谦,道:“总不会吃了你家公子,让开。”
裴谦兀自镇静,微微挑了挑眉,风轻云淡的道:“这位大叔有什么事便说罢,若是没事,便不要在这里挡风。”
庚三被他一声大叔气的要吐血,一招就将伯劳抓住扔到一边,然后大步跨过去,到了裴谦身边。
庚三只是有一把大胡子,看起来沧桑了些,谁知裴二公子竟然直接喊他大叔,他有那么老吗?
裴谦在他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警惕了,见他跨步到自己身边,立刻抬起腿踹过去。
然而他这点动作,在庚三眼中就像是小猫咪伸出软软的爪子在和你玩,没有一点威胁。
庚三抬脚一踢,裴谦便站不稳,倒向庚三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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