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计划失败,便再没有什么能阻止北冥带大军离开京城的脚步。
这当口发生了一件事,皇帝遭遇了刺杀,没成功,但他的病又发作了,且比以往严重的多。太医下了诊断,皇帝也就最多一个月了。
朝堂是看着平静,但局势已如水火。皇帝没来得及再扶植哪位皇子,便是两边倒的架势,要么北冥,要么北昭。
北冥走的那天,许多人去送别。谢晋也去了,他去送谢文。
“兄长,此一别前途渺茫,珍重。”谢晋抱拳,道。
天空下了小雨,看起来真的很渺茫。向远处看,水天一线。
谢文笑了笑:“你也是一样,还有时间,能不能陪我去喝杯酒?毕竟今日过后,局势就不同了。”
“怎么,喝杯酒都不敢?”见谢晋不答话,谢文继续道。
“怎会不敢,兄长请。”谢晋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二人移步到了附近客栈的楼上,谢文举起酒杯道:“阿晋,兄长迫于局势,有时会做一些错事,希望你能谅解。”
他说完,一饮而尽。谢晋心中叫了声糟糕,可已经晚了。背后闪出一人蒙住了他的口鼻,直至他失去意识。
“带走。”谢文冷冷的道:“别让人看见,尽量别伤到他。”
并不是只有北昭一个人能想到这一招,他想扣住谢文,北冥自然也能想方设法捆了谢晋。
手指已经泛白,北昭铁青着脸,好半天才松开手,又看了一遍。底下人扑进来报:“王爷,的确找不到谢大人。”
“该死!早告诉过他别去送行……”似乎也意识到这样的抱怨无济于事,北昭道:“二皇子到哪儿了?”
北冥是二皇子。
“二皇子已经到了河南。”
“你下去吧。”
晚上,北昭去了左将军府一趟。出乎意料的看见了王奇,微诧:“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晋并没有告诉过他关于王奇与左茯苓的事情。
左茯苓站起来,眉毛一挑:“他怎么不能在这里了?这是我相公,王爷此来有何贵干?”
因为之前差点被迫嫁给北昭,所以她对北昭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王奇笑了笑,替左茯苓向北昭赔了个罪,拉着她重新坐下。
左将军微咳了一声,算是默认,而后道:“你们两个先下去,我有话同王爷讲。”
两人自然乐得有这样的相处机会,没有丝毫反抗便退下了。北昭笑道:“将军好福气,王奇性子耿直又忠厚,想必左姑娘会很幸福。”
左将军自然知道这一点,否则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但是因为先前毁过约,此刻他的喜悦不好表露的太明显。他道:“承王爷吉言,这也是小女叛逆,认定了此人,不过……唉,能嫁出去便好。”
“这是什么话,将军莫要妄自菲薄,左姑娘天资过人,想娶她的人自然很多,不过我此来并非为了她。”
他道:“二皇子领了十万兵马,已经到达河南,这边皇帝病危,可仔细清点京城中及附近的兵马,最多只有十二万,其中有五万归将军统领,您明白?”
第29章 第 29 章
左将军自然明白:“王爷需要老臣做什么?”等皇帝晏驾,皇位十有八九是要落到北昭身上,但若是北冥也想来争这个皇位,那最终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北昭站起来,一揖到底:“求将军护卫这京城安全,百姓的安危,未来梁国的安全,全仰仗将军了。”
“承蒙王爷看重,老臣自当尽力。”毕竟先前毁婚约一事对不起这位王爷,且若皇帝降旨,那他便是匡扶正统,这本也是他该做的事。
北昭这边在为了皇位努力,另一边,谢晋依旧被困在河南。
春寒料峭,早起的时候难免寒凉,谢晋穿的并不薄。许是念在谢文的面子上,他虽然不被允许自由外出,住的地方却不错,用度也不差。
偶尔,谢文会来看望他。但两个人其实很少说话,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无益了。他不想去探究这位兄长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平心而论,依照他们以往的交情,谢文能做到现在这样,对他已经是不错了。
虽说这样的谢文与谢子韩很相似。一边好似对他极好,一边不遗余力的利用。可莫名其妙的,他就是觉得谢文比谢子韩好。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谢晋想了很多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因为谢子韩是他的父亲,在所有人所公然认为的观念中,父母该理所当然的对子女好,所以他会不喜欢谢子韩,因为谢子韩对他并不好。
可谢文呢?谢文前世于他而言几乎是个陌生人,所以这一世对他稍好些,他便感激涕零。
“可笑,真是可笑。”谢晋兀自苦叹一声:“不知圣人会不会如我这般糊涂。”半响,他又叹:“圣人定不会纠结这些事,否则又怎会被称做圣人?”
过了会儿,又觉得这样的言语实在是太淡薄,完全说服不了自己,又胡思乱想起来,脑子里面越来越乱。
“阿晋。”一声呼唤拉回来他的神智,他望过去,笑道:“兄长。”
很奇怪,虽然谢文绑架了他,可他并不生气。
谢文走过来,面色有些沉重:“北昭在集结兵马,皇帝已驾崩。”看样子,北昭并没有顾及到你。后半句话,他没说。
谢晋默了默:“皇位是他的追求,他为此努力了这么多年,当然不会放弃。”
“他也许知道你没有性命之忧,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谢晋道:“兄长,你不必安慰我,你虽不愿意杀我,但二王爷不这么想吧?他叫你来做什么?”
被直接点破目的,谢文也不觉尴尬,道:“叫你写封信,以及……你的左手。”
顿了顿,他又道:“这非我所愿,可……可我也没能力送走你,待会儿我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跑。”谢文蓦地压低了声音。
谢晋猛然睁大了眼:“北冥也软禁了你?”
谢文摇了摇头:“没有,但他一直在防着我。”
“不必叫我逃走了,我的能力我多少还清楚,你都走不了,我又岂能逃脱?”
毕竟是他导致谢晋陷在如此境地,谢文顿时便急了:“没叫你去找北昭,你且找地方躲起来,躲过这一阵便是。”
“好。”沉默半响,谢晋应道。
“所有人,过来。”谢文厉声道。
守着这个院子的人皆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过去。谢文冷笑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王爷有多少精力调度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要由他亲自下令,战场上瞬息万变,万一来不及怎么办?”
有几个人露出了想动的意向,谢晋轻微的笑了笑,进屋去了。谢文继续道:“王爷对我说,我有先斩后奏之权,不听令者,斩!”
谢晋在屋里听着,心道:这大约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武将之风吧?
好不容易听见院里有了些动静,谢晋将自己简单装扮了一番,随便拿了几件值钱的东西,轻手轻脚的翻窗跃了出去。
他不敢回头去看,一路奔逃,往偏秘的地方走。一整天没敢休息,晚上随便找地方睡觉,几天之后,傍晚,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哪儿了,在路上买了几个包子,又找了户农家找了点水喝。
喝完了水,他问道:“这里可有客栈?”
递给他水喝的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在谢晋眼里还是个小孩儿。
小姑娘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很俊秀,偏偏左脸上多了道极丑疤痕的男子,想了想,说道:“我们这里没有客栈,但你可以住在我家,我家还有一间空房,不过要收钱的。”
谢晋笑了:“理应如此,你爹娘呢?”
“他们干活去了,我去给你搬个凳子,你不要进屋,毕竟我们现在还不熟,传出去不好听。”小姑娘说完,去搬凳子了。
谢晋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可爱,便乖乖站在院子里等着,小姑娘马上拿着两个凳子出来了,递给谢晋一个:“坐吧,现在来谈谈,你叫什么,从哪儿来?目的是什么?”
这种直白的问话方式反而让谢晋放松了起来,他道:“我叫赵成,从京城来,本意是游山玩水,后来遇见了山匪,落魄至此。”
小姑娘咯咯笑:“你说话真有意思,跟说书的一样,不过我相信你,你看着就不像个穷人。”
“放心,房钱我还有,我偷偷藏了一点东西。”谢晋说着,将右手伸展,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颗碧绿的耳坠:“送你。”
“切,一个耳坠我怎么戴?”
谢晋笑道:“我现在落魄,等我有钱了,想要什么首饰我都给你买。”
小姑娘站起来,狐疑的盯着他:“讨好我做什么?别说你喜欢我,我长的还不如你好看。”
“你很有意思,很像我的一个妹妹。”谢晋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们家这么有钱,就只生了我一个吧?”
小姑娘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道:“那我误会你了,我叫阿萝,萝卜的萝。”
谢晋原本还觉得阿萝挺好听的,紧接着听她说萝卜,顿时忍不住又笑了:“你喜欢吃萝卜?”要不怎么起这么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