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一时心如擂鼓,有些心动。但转瞬便把这情绪压了下去,肃了面色:“王爷别开玩笑。”
“你不是断袖吗?为何不愿?”
“我是不是断袖与愿不愿意无关,王爷,您该娶王妃了。”
北昭笑了笑,没再说话。
三天的路程算不得远,很快他们便到了京城外,这也算是谢子韩的最后的一个机会了。进了京城之后如果再想有什么动作,那便会惊动皇帝。
“王爷,快到城门口了,要不要歇一会儿?”云夙请示道。
马车里露出颗人头,却是谢晋:“王爷睡着了,继续往前走,慢一些。”
云夙踌躇的看向旁边的刘以序,刘以序点了点头道:“按谢兄说的办。”
“等等,车里有点闷,我也骑马。”谢晋说着,从车上走下来,向许慎道:“许兄,可否载我一程?”
许慎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刘以序:“这匹马让给你了。”他下了马,转身便上了刘大人的马,也不顾对方不情愿,只嬉皮笑脸:“我人都已经上来了,总不能让我去走路吧?”
谢晋还带着伤,可也只能叹息一声上马,道:“走吧。”
车轮再次转了起来,只是放慢了速度。刚走了不到一里地,树梢中便悄悄伸出些箭尖,往这边射了出来。
瞬间乱箭插满了车厢,有好些还射了进去。对方似乎都是些神射手,除了车厢外其它地方竟没一支箭。
“王爷!”云夙神色一紧,拔剑厉喝道:“谁?别藏头露尾的,有本事出来决战!”
那边估计早就被吩咐过,也没人理他,树叶摩挲颤动,一会儿的声音竟都跑光了。
谢晋这才抬袖,擦了把额上冒出的冷汗:“还好我机灵,要不现在就成筛子了。”
“既然他们走了,我们也快走吧。”许慎哀伤的叹息了一声,道:“这车厢算是废了,我看就留在这里吧。”
刘以序道:“带回去做证据岂不是更好?”
谢晋笑着摇了摇头:“弃了吧,若是这能当证据治他们的罪,他们便不敢来刺杀王爷了。”
幸好北昭早从小路走了,否则还真叫他们得逞了。此刻,北昭应已见到皇帝了。
一行人不急不缓的往城内走,进城之后回了王府,刘以序自回刘府,便再也没人出来了。
“什么?一直没有人出来?”谢子韩惊道。
回话那人道:“是,小人一直在盯着,哪怕出来只蚊子小人也看得见。”
“你下去吧。”谢子韩眸色敛起,沉声吩咐。
待那人行了个礼出去之后,他立刻进了里屋,拿出包袱,换了身粗布衣裳,准备从后院逃走。
可他刚打开院门便看见了北昭。北昭笑着踏了进去,仿佛只是来拜访他,可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不似拜访:“谢卿何去?父皇方才还在念叨你,说天牢还有诸多空房,可任你挑选,也不枉君臣一场。”
“这……”谢子韩眸光一动,转身朝着北昭跪了下来:“老臣不知犯了什么罪。”
“见了父皇你就知道了,带走。”北昭一声令下,后面禁军立刻上前擒住谢子韩,拿绳索捆了。
谢子韩出去时,正好碰上谢文往家里赶,他立刻拦住了谢文:“文儿,太子、太子在哪里?”
“太子顾不了这些了。”谢文神色很冷:“你犯下了大错,谁也救不了你。”
“怎么可能?”谢子韩挣脱开后面两人的挟制,拉住了谢文的衣袖:“他……他难道也不管你了吗?”
谢文看着他,忽而露出个阴寒的笑:“自然是要管的,且我又没犯错,况且即便太子不管,六王爷也总要管的。爹呀,你顾好你自己吧。”
全然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谢子韩一时如遭雷击,半响才被人推着走了。
“王爷。”谢文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问道:“此事是否会累及谢家满门?”
北昭道:“此时还不能确定,毕竟圣意难测,但我与太子都竭力保你兄弟二人,至少你们会无事。”
“多谢王爷。”谢文再次躬身,又问道:“我听闻二弟受了伤,可严重?”
“不严重,他现在就在王府,你可以去看看他。”
谢文犹豫了下,而后有些涩然的道:“我还是别去为好,他对父亲向来爱戴,又知道此次父亲下昭狱于我脱不了干系,心里对我定然有恨。”
闻言,北昭心中有些奇怪,惑道:“你怎会这样想?”
谢晋明明记恨谢子韩,谢文却说他爱戴?这两兄弟是怎么相处的这二十年?
两个人相互都不了解,甚至还有如此深的误会,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第14章 第 14 章
谢文道:“这并非是我妄自揣测,您可以问问谢家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知道,二弟对父亲甚为爱戴。”
北昭眸光闪了闪,依他平日与谢晋的谈话来看,谢晋对谢子韩无一丝爱戴,可谢文却又如此说。
这究竟是谢晋忍性过人,还是这中间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恐怕也只有问问谢晋才能知道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若果真如此,又怎会离开谢家?你去吧。”顿了顿,北昭道。
谢文被这么一点拨,也了悟了:“臣告辞。”
看望受伤的人总不能空着手去,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兄弟。
谢文不知道谢晋喜欢些什么,便想着买些吃食带过去。可时节已步入冬季,也没什么新鲜瓜果之类的东西让他挑选。在集市上转悠了大半个时辰,最终只买了几色糕点。
“兄长?”谢晋正在亭子里休息,看见谢文,多多少少有几分吃惊:“你怎么会来?”
他以为就算为了走个过场,谢文此刻也应该被抓了起来才对。
谢文见他并没有发怒的意思,笑道:“我来看看你,你的伤如何了?”
“不重,若是伤的严重,我此刻早已躺在床上了,兄长请坐。”
谢文在他对面坐了,将糕点摆开:“不知你喜欢什么,便随意买了些。”
“都喜欢,多谢兄长。”谢晋扫了那些糕点一眼,暗暗记下谢文打开的次序。
当一个人送吃食给别人却不知道别人喜欢什么的时候,多半会挑些自己喜欢的,还有便是名气极广的。而打开的第一样,必定是他喜欢的。
他拿了一块桂花糕尝了,道:“昔日我母亲也曾做过桂花糕,可惜现在再也吃不到了。”
“早就听闻柳姨心灵手巧,她做的桂花糕,应当十分好吃吧。”谢文叹道:“可惜我没那个福分。”
谢晋眸色微黯,不过转瞬便恢复过来了。毕竟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再度提起来他已没什么感觉了。
两个人在小亭子里说了一回话,细细想起来这竟是二人头一次不受任何干扰的推心置腹说这许多话。
说话的时候时光总是流转的很快,转眼下午便过去了半截,谢文起身告辞道:“二弟,经历了这么一遭,谢家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去处理,太子也需要我去安抚,告辞了。”
而今知道了谢文与太子那层隐秘的关系,谢晋心里不由五味杂陈,脱口而出道:“我也是谢家人,我随你一同回去。”
“如此甚好。”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他们处置的,谢府次日便要被查封,留出来今天一天的时间让下人们打点行装。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还有禁军在里面守着,下人跑了一半多,剩下的妇孺老弱哭哭啼啼躲在厨房。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从假石后面蹦出来,看见他们哇的一声就哭了:“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
这人他们都不认识,不过看身上穿的衣服,的确是谢府的人。谢晋道:“其他人在哪儿?”
“在厨房。”那人引着他们到了厨房,里面的一片哀鸣哭啼之声。
谢晋听的又是心疼又是烦躁,主子的过错,却要累及这些无辜的可怜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谢文道:“都别哭了,诸位在谢家危难之时也没有落井下石,谢文在此谢过。”
“大少爷,我们怎么担得起你的谢意?”要不是没本事走不了,他们其实也早走了,真正因为有情有义留下来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人。
谢文接着道:“但谢家潦倒,我势单力薄,无法将诸位全部留下,我这里有些银子,你们拿了便走吧,虽然微薄,也大约可以维持三两个月的生计。”
他说着,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子解下来,摊在桌子上——里面全是已经换好的散碎银子。
见状,谢晋道便也将自己身上的碎银子都掏了出来:“诸位之情,谢晋甚是感念,请大家不要嫌弃,拿了便走吧,这谢府的东西,你们若是带的出去,也不妨带出去几样。”
后半句叹息般萦绕在齿间,几乎叫人听不清。他又怎会不知道,若是真有可以带走的东西,也早已被人拿走了。
厨房一时静了下来,最后不知谁带的头,起身拿了两块银子走了,之后便陆陆续续都站了起来拿银子走人。最终留下来执意不走的只有一位青年与一个小孩。
谢晋看了看桌上的钱袋子,里面只剩一块银子了。他又拿出十两银子来,递给那青年:“带着他走吧。”他看了看小孩。